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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图木 盛星斗 961 字 10个月前

随着天色越来越深,裴缜仍没有要醒的迹象,成南有些坐不住了,于是打着伞冒雨去了趟后院。厨子老胡正靠着灶台打瞌睡,裴缜还未用过饭,他不敢去睡便在这守着,见成南过来,他精神一震,问主子是不是醒了。

“还没,”成南道,“但麻烦你先做些吃的吧,我给他端过去。”

老胡应了一声,这就熟练地切菜备料、开锅下油,没大会儿厨屋里面便是满溢的香气,成南坐在柴火垛旁等着,顺便帮着往灶台里添火。

外面雨势急促,屋内却热腾腾的,老胡一边炒菜一边与成南闲谈,说自己是跟谁学的手艺,曾经在哪个酒楼里干了多少年,他问成南知不知道那个地方,成南摇头说不知道,老胡便有些萎顿,怅然地感叹时局变荡之大,那酒楼早几年便关门了,他自己也只能辗转在各个府里找工。说罢他又摇头,说咱们这已经算是好的了,你看那城外不知多少难民饿死了,不过以后也要省着点吃了,这两天府里的粮食下得太快,要是那饥荒真来了,到时候拿着银子都买不来东西。

成南心里一动,想要仔细问问老胡府里粮食下得太快是什么意思,但转念思及裴缜对散粥的不屑态度,又觉得定是自己多想了,于是按捺下去没有开口,那边老胡也已经三言两语将话头又引到了其他事上去。

成南端着那刚炒好的两菜一汤回到房间的时候,裴缜仍旧睡着,连开门这样的动静都没能将他吵醒,也不知是药劲太大,还是之前真的困倦了太久。

成南抖落干净身上的雨,怕将外面的凉气过给病人,又在桌边站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暖和起来才去叫裴缜起床。他一连唤了三四声裴缜才微微蹙眉,慢慢睁开眼。成南站得高,在床边俯身看着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昏暗中仍似少年时,叫他:“起来吃饭了。”

裴缜没动,眼底还有些未醒透的迷糊,而后忽然弯起唇角笑了起来,他笑得和现在成南哪次见他都不一样,很安静又很高兴,好似没一点心事,满怀都是那些抓鸡摸狗墙根下晒太阳的无聊事,眼神也坦荡柔软,轻着声音叫“成南”。

成南喉底发哽,张嘴想要答应,自以为“诶”了一声,实际上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就在这眨眼之间,裴缜的眼神晃了晃,下一瞬已是清醒过来,脸上那点旧日的影子潮水般消褪,成南来不及反应,便见他扶着额坐起身来,有些难受地蹙着眉,声音干哑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成南愣神地看着枕头上那处裴缜躺出的凹陷,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挺晚了,桌上放了饭,你吃点再睡吧。”

裴缜下床倒水漱口,随后在桌边坐下,他的胃口看起来不怎么样,没动几下便放了筷,又喝了半碗白粥后,便起身去打水洗漱。这里边不少成南这个贴身伺候的该干的活,但他坐在床边木凳上,看着裴缜用左手做着这一切没动地方,裴缜也始终未开口叫他帮忙。

冯连听到动静过来听吩咐,但听裴缜说想洗澡,无情地拒绝了他这个要求,收拾了碗筷便关门出去了,房内又只剩了他们二人。

裴缜原地站了片刻,抬步走过来在床边坐下,安静了一会儿后,他抬手揉了揉胀疼的额角,向背对着他坐在凳子上的成南道:“你回去休息吧。”

成南侧过身来,昏暗掩去了他大半的神情,只能看到形状优美的唇微微抿着,他先是“嗯”了一声,随后又说:“你先睡吧,我等会儿再走。”

因为裴缜刚醒时的那一晃神,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突然冷却下来,裴缜没说什么,脱鞋上了床,成南将身子彻底转过来,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随后便一声不响地低头看着他。

见到裴缜之后这短短十天,他的情绪反反复复地被吊高吊低,一时高兴一时又难受,有时候他觉得能再见到裴缜就已经是一件令人再高兴不能的事了,可裴缜身上显现出的变化又时常让他不安,他又劝自己,裴缜经历那么多变故不变才奇怪呢,好不容易要把自己说服了,这晚意外撞见的旧时的裴缜模样却又一下将他打回原形。他发现自己其实是在意的,他胆战心惊于任何一点变化,也很想念很想念以前的那个裴缜。

答应了裴缜等他睡着了就走,但裴缜呼吸平稳许久后,成南却仍没有离开。坐在凳子上弯腰久了累得难受,他索性将凳子扯开,盘腿坐在地上,这样趴在床边,正好可以看到裴缜的侧脸,也能让他安心地想自己的心事。

成南就是这样睡过去的,再睁开眼时他先感觉到的是腰腿的酸疼,发现自己竟在床边趴了一夜,抬眼去看床上,他惊了一跳,床上干干净净,哪有一个人影?他慌忙起身,肩上扔着的一件外袍掉到地上,而后才意识到外面天光早就大亮,裴缜应是起床去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