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靠墙摆放着一张黄花梨月洞形架子床,没有设床帘,一眼可以清晰地看见床上所在。
原来他还在睡觉。
这会儿坐在床上,手里端一个青花瓷碗,正仰头汩汩喝水。
“站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喝完水把碗放到一边,身上的白色里衣敞开,露出大半清瘦的胸膛,头发散开来,虽然戴着明丽的耳坠,却一点都不显脂粉气。
“过来。”
绿腰走近,把手上衣服连着漆盘递给他。
严霁楼拎起绯色长袍,“知道我要穿,你还把它叠起来,嫌活太少了吗?”
说完,又拿起白色中衣,将领口凑近轻嗅,摇一摇头,“不够香。”
绿腰皱起眉,她自己闻,里面有丁香、檀香、甘松、零陵香、生龙脑,只在前调带着点清苦味,后调基本全是浓密的回甘。这香叫荀令十里香,相传古代有位荀令君去朋友家做客,坐过的席子几天后香味都不散,人们一时以为潮流,纷纷效仿,这个方子便是从古籍上得来,只不过她嫌香味太重,私下做过一点改良。
绿腰想了想,现在重新熏恐怕也来不及了,于是她低头,从自己腰间取下一个香囊,递给严霁楼,“里面有好几种香草,挂在身上长久留香。”
严霁楼接过香囊,翻来覆去地看,只见紫色的香包上面,用银色丝线绣着一只小鹿,做工细致,栩栩如生,“依我看,你的绣工比制香的本事厉害多了,金陵又有这么多绣坊,为什么不去当绣娘呢?”
他就是受这一点误导,按照曾经的种种迹象,推测她肯定是从事了织造的行业,于是接了织造局的活,千方百计地在江南大街小巷寻找各种绣坊绣娘,结果事到头来,这么多年,她竟然把自己的手艺早撂到一边,干起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