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自身后将她紧紧环绕,吻着她白皙的玉颈,龙袍上特有的龙涎香徐徐传来,他的声音柔柔的:“朕知道,朕都知道,所以此次一定会为你而争,为馨儿而争!”

“不,皇上!”若微的声音冷冷的,她转过身对上天子深情的龙目,用手轻抚着他更显瘦峻的面庞,手指轻撩在他的唇边轻轻划过如同拨动着他的心弦,她的声音悠然而起,空灵而清丽还透着一丝无奈与失落,“争也争了,只是事到如今该弃了。如果为了这个皇后之位,害皇上与太后不睦,令天下人耻笑皇上不仁不孝,更伤及太后的玉体,那若微就算当上这个皇后又有何意?与其在坤宁宫里背负着千古骂名面对千夫所指,倒不如在这东西十二宫里找一个僻静的居所逍遥度日的好。”

是的,若微的心里平静极了。太后绝食。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跟谁学的?一向以名门淑女自居,举手投足都是世家风范的她,竟会出此下策?自己半生积累下的贤名不要了,皇上的脸也不要了。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绝食,此举一出,便是将皇上陷入死局。

皇上能为了宠妃让母后绝食以伤凤体吗?

最后,只能是皇上妥协。

这样一来,对朱瞻基来说不仅失了面子违了心,才落下了不孝不贤的口实。

果然,成大事者须要“心狠”。她果然厉害。

当着天下人的面,将了皇上一军。

若微面上沉静如水,她的心思朱瞻基自然感同身受,他再一次将她搂在怀中,声音格外温柔,用下颌轻轻蹭着她的额头,温存中透着无限的溺爱与怜惜:“微儿,别灰心,还没到该放弃的时候。”

“哦?”若微柳眉微蹙,“皇上?”

一丝苦笑悄悄浮现在朱瞻基的唇边,于是几乎是与仁寿宫传出太后停膳消息的同时,乾清宫里也传出旨意,江浙一带从六月起大雨成害,皇上为了向上天祈福向先皇请罪,也停膳了。

京城东华门外的鸿宾楼雅间银杏轩内,四位身穿青衣头戴四方巾三旬左右的男子围桌饮酒。

居主位的正是朱瞻基身边最为得宠的太监小善子,坐在他左手边的王谨,右手边的范弘,下首的阮浪都是莫逆之交,此四人除了小善子是从小跟朱瞻基一起长大的,另外三人都是明军远征安南时俘虏的官家公子,皆是十余岁被阉入宫为监,同乡同族又兼同命相连,所以常常私下相聚。

如今四人中的三人都是心事忡忡感慨万千,阮浪手执酒壶起身走到小善子身边为他徐徐斟满一杯酒:“金兄,想我们几人当初一起从安南入京,一路上经历了多少次鬼门关?要说还是数你命最好,一入宫就分给了皇太孙。我与王谨、范弘在宫中几经沉浮,好不容熬出头伺候了先帝,刚有个盼头没想到先帝驾崩,听说等到大行皇帝梓宫下葬时,我们这些人都得随了去,不管是生殉还是赐死,都再没有出头之日。如今我们这些人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今儿请你出来,就是想请你在皇上面前吹吹风,能不能……”

小善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几位哥哥不说金英心里也明镜儿似的。原本想着找机会跟皇上说说,可是现在为了立后之事,皇上与太后失和,两边都停了膳罢了食,宫里的气氛阴森森的,现在这个当口我怎么敢去跟皇上提这个事?”

王谨接过话题说道:“英弟,立后的事情我们多少也听了些,只是不明白为何会闹得如此严重,这皇上若是真的仁孝就该依了太后的意思。而太后若能体恤皇上就随了皇上所愿,各退一步不是皆大欢喜吗?”

小善子还未答话,范弘则接语道:“你有所不知,这里面的渊源涉及三朝天子,立后一事虽是皇上的家事,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朝野都在观望呢。若是太后从了皇上,就是对祖宗和先帝的藐视,若是皇上从了太后,那又将影响皇上日后独掌朝纲、乾坤独断的威信。”

阮浪叹道:“身为皇上原来也有诸多无奈呀!”

小善子自斟自饮道:“想咱们兄弟几个原都是世家子弟,虽然如今成了不男不女的阉人,可也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出头,不为了光宗耀祖,只为了人活一世总要成就点什么事儿如此才不枉在这世上走上一遭。”

王谨在小善子肩上重重一拍:“英弟所言极是,我们虽为宦官确不能自轻自贱,当今皇上年轻有为、至仁至善,登基之初有多少大事等着他筹划,可是他还不忘给咱们这些人在宫里设立学堂,让咱们长见识学本事,就冲这一条,如果我王谨能够有幸跟在皇上身边,一定为皇上当牛做马,忠心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