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西厢吉云楼里的佛堂内,张太后跪在佛像之前手捻念珠默诵佛经,门口侍立的管事宫女云汀欲语还休几次想入内回禀又怕扰了太后诵经,正在踌躇犯难之际,张太后双手合十盈盈三拜口称“阿弥陀佛”。

云汀知道太后的早课已然礼毕,立即上前将她扶起。

“何事?”张太后面色淡漠出语问道。

“彭城侯夫人来过了,按太后的吩咐已经挡了驾。”云汀小心翼翼地扶着张太后出了佛堂向日常起居休息的慈荫楼走去。

张太后点了点头。

“太后,彭城侯夫人入宫来见您,为何要拦呢?其实夫人可以帮着太后去劝劝皇上,也许还能令皇上回心转意。”云汀打量着太后的神色,试探着她的口风。

张太后摇了摇头:“母亲最疼皇上了,想那若微当初也是母亲引荐入宫的,她不来烦我为他们请命也就是了,若是让她帮着劝皇上那才是行不通的。”

走到慈荫楼门口,张太后忽地停下步子:“还有谁来过?”

“什么都瞒不了太后,西苑的袁主子与曹主子来过。”云汀扶着张太后步入内室,坐在临窗的矮榻上,又吩咐人准备传膳。

“可有什么事?这阵子前边乱哄哄的也没顾得上她们姐儿俩。”张太后靠在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上,接过云汀呈上的茶水浅饮了一口。

“也没说什么,只说是给太后请安。”云汀看了看太后的神态又说道,“太后,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说吧!”太后一早就料定云汀心里藏着事,所以并不意外。

“听袁主子说她们那边前些天出了点儿事,袁主子与曹主子的金钗和例银无缘无故的不见了。”云汀稍稍一顿,见太后果然脸上有些不好看。

“往下说!”

“是。袁主子与曹主子起初也未在意,可是后来这样的事接着又有了几次,丢的东西也越来越贵重,这才慌了神儿,把屋里侍候的奴才叫来问,自然是没有人应的。袁主子气极了,对奴才们说了些重话,想不到有个气量狭窄的丫头竟然绝食以明心志,如今已是奄奄一息,袁主子又惊又怕又是内疚,想请太医来看看,于是便找到胡娘娘,可是胡娘娘如今身份未定也不敢自做主张,这才托奴婢来请皇太后的示下。”云汀说完便悄然立在下首,静候吩咐。

“竟会有这等事情?”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心中更是疑云满布,“一向都好好的,怎么突然闹起贼来了?”

“奴婢也是这么说,袁主子快人快语,说底下这些奴才最是会浑水摸鱼,如今后宫之主名份迟迟未定,胆子自然大起来了,不仅是她和曹主子遭了窃,就是坤宁宫里也时常是少个金碗短个银碟。”云汀细声细气地把袁媚儿的话转述过来。

张太后面上阴晴不定,心中暗暗恼恨,是啦,别说一个国,就是普通百姓之家若是没有主母这日子自然也是不得安宁。可是如今皇上那边的话已经说得死死的,两边如此僵持着总也不是个办法,总要想法子逼皇上尽早颁下立后诏书才是。

“云汀,那个丫头真的绝食了?这人现在如何?”张太后突然问道。

云汀点了点头:“袁主子为人直憨,曹主子性情如水,她们二人一向宽待下人,自然是不会严刑相逼的。只是袁主子的话说得重些,让她们互相指证,三日内交出真凶。那个丫头平日里少言寡语特立独行,所以跟大家的关系不甚融洽,于是大家都怀疑她,她自觉委屈,便以绝食明志。如今已是奄奄一息,就是强灌也不能进食了,所以袁主子才来请太后的恩旨派太医给瞧瞧。”

“好,既如此就叫太医院的御医去给看看吧!”张太后以手撑头冥思细想,渐渐有了主意。

乾清宫昭仁殿内朱瞻基与若微正在用晚膳,只听尚膳监太监回报,仁寿宫传旨说从即刻起太后的膳食不必准备了。闻讯之后朱瞻基与若微不由大惊。

“母后这是跟朕杠上了?”朱瞻基立即明白过来。

若微心中如同倒了五味瓶:“皇上,何苦为了此事跟太后起嫌隙呢?皇上就下旨立她为后吧。一来为了宽慰太后,二来也让若微免于在炙火上烧烤,也算各得其所。”

“若微!”朱瞻基拉过若微的手,“你别灰心,此事还有转机。”

“我不是灰心!”若微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也许这就是天命所归吧!”

“天命所归?”朱瞻基怔住了,“若微,你真的不想当这个皇后?”

“我为何不想?或许以前我从未想过要去争这个皇后,可是当我和馨儿在回京途中遇险,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馨儿即将葬身火海……那个时候我想明白了,我要当这个皇后。否则,除非我死,她是不会罢手的。与其这样提心吊胆、处处提防,倒不如拼命一搏,大家都得解脱!”若微站起身走到窗外,看着窗外的月夜,眼中尽是冷漠与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