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杀!朕和他必竟是骨肉至亲,朕不会杀他,朕会让他活得长长久久的,让他看着朕把这江山治理好。这样,他才知道自己真的错了!”朱瞻基缓缓说道。
“皇上,难道这就是圣贤说过的‘以武力趋人不如教化于心’?”范弘喃喃低语,又像是在自问自答。
乐安城内汉王府中西福殿侧妃李秋棠的寝殿内,朱高煦四仰八叉地摊成大字躺在雕花大床上,他眼神空洞怔怔地盯着绘有牡丹花开,彩雀报喜的天花顶子,“输了!还没开战,本王就这样输了吗?”
“哼!”一声轻哼让他猛然坐起,紧盯着缓缓步入殿内穿着娟纱金丝绣花曳地长裙,高挽如意天鸾髻,斜插金凤朝阳珍珠钗的那抹丽影。她依旧粉面含羞、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说不尽的风韵。
她的绝色容颜与安静的神态让他狂躁沮丧的心立时安定了,他一把拽过她的玉腕:“秋棠,瞻基已然打到城下了,现在,十几万大军把咱们乐安团团围住,而济南、天津、山西等地先前约好起兵后立即相应的各处亲信直到现在仍迟迟没有动静。你说……你说,咱们该如何是好?”
“急什么?”李秋棠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还没到最后决战之时。我有法子让你转败为胜,只是怕你不听!”
“不听?”汉王朱高煦闷哼了好几声:“除非你叫本王出城请降,除此以外,本王全都答应你。”
“好。你拿好汉王的册宝,点上亲信将勇,随我出城。咱们一路往南,到了南京,朱瞻基就奈何不了你了!”李秋棠唇边满是如春的笑意,仿佛她口中所说的不是逃亡与战争,只是去郊外散心一般随意。
汉王伸出自己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摸了摸李秋棠的额头:“不热呀,这也没发烧,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胡话来了?乐安城已被朱瞻基十几万大军团团围住,咱们怎么取道南京?飞出去吗?”
“这有什么难的?”李秋棠附在他耳边低语着,“想当初你爹攻入南京皇宫时,怎么让建文帝跑了?”
“地道?你是说咱们乐安城里有地道?”朱高煦大惊。
“好了,没有时间了。你速召朱恒、盛坚和瞻垣来,我带你们从地道逃走,再过半个时辰,朱瞻基就要攻城了!”李秋棠厉色说道。
“这?”朱高煦还在犹豫,李秋棠双手轻拍,从殿外立即涌入一队兵勇,为首的正是朱恒、盛坚。
“你?你们?”朱高煦如坠云端。
半个时辰之后,乐安城外,朱瞻基登台凝望,城墙上不见朱高煦的身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几大都督也一并不见了。
“皇上,要不要开炮?”掌管火炮营的督军柳升问道。
“开炮!记住,只对着四面城门轰,不要冲着城上的官兵轰!”朱瞻基面色微微发暗,他果然没有仁者的胸怀,更没有勇者的肝胆。这一瞬间,朱瞻基稍稍有些遗憾,出征以来他无数次的想象,在乐安城下,叔侄两人在两军阵前利器相向殊死相搏对上一回,那样不管谁输谁赢,才真正没有遗憾。可是如今,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是!”一声令下,万炮齐轰,乐安城门瞬间被烟雾笼罩,一轮猛烈的炮轰之后,乐安城已被朱瞻基轻松拿下。
硝烟弥漫中领军经过残垣断壁的城门进入内城,看到惊恐万分伏在地上不停叩首告罪的乐安军民。朱瞻基并没有体味到胜利的喜悦,他只是十分淡然地扶起街边的老者,目光悠远,话语平静:“都过去了。从此以后,乐安将永享安乐。”同时告之随行官吏,乐安一地免三年赋税。叛军非首脑人物,一概不予追究。一时间,百姓们山呼万岁,群情激昂。
“皇上!”汉王府门口,英国公张辅回奏道,“汉王府九百三十二口,除了汉王与世子朱瞻垣以及侧妃李秋棠以外全部缉拿。城中官兵悉数投降,只有盛坚、朱恒等五人不见踪影。”
“哦?”朱瞻基眉头微拧,“跑了?这倒真不像是叔王的性子!”
“嗖”的两声异响。
“皇上小心!”
紧接着金英与范弘纷纷挡在朱瞻基身前。
“啊!”金英左肩中箭倒地,另一只箭则被范弘用手挡开,两人都挂了彩。
侍从与护军一拥而上,不多时便将隐在暗处的两名刺客带了上来。
朱瞻基拿目一扫,竟笑了:“没想到这刺客竟会是中年妇人,你们布衣荆钗隐在老百姓当中,果然令官军防不胜防。你们是汉王派来的?”
其中一人冷笑着,一语不发就倒地身亡。口中留出的竟然是黑色的血迹,显然是服毒而亡。
另一人则恨恨说道:“狗皇帝,什么汉王郑王的?我们杀你不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朱元璋,朱棣都是暴君,斩杀了多少无辜。我们这些侥幸活着的人,只要活着一日,就是为了让你们朱家人自相残杀,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