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点了点头,只是目光中又闪过一丝忧虑:“这一层母后也想过了,可是照理说新帝登基,母后就该退下来在寿康堂颐养天年,天子年幼,守在他身边的该是他的母后。”

“万万不可!”胡善祥脸色突变,“襄王辅政就免不了要时常入内面见皇上商讨国事。而皇后身负抚育幼主的责任肯定是要与皇上同居乾清宫的,这年轻叔嫂时常见面,虽然襄王性情纯如璞玉,定然洁身自好,可是这时间久了万一有些尴尬之言传出,于皇家的体面和皇上的龙颜都将受损。况且……就像昨夜以曲相谏一般,怕是襄王会屡遭蒙蔽遇事未必明断。”

“正是,正是,这正是哀家担心的!”张太后频频点头。

“母后,善祥有一言相谏!”胡善祥凑到张太后耳边低语片刻。张太后神情微变,她紧盯着胡善祥道:“善祥,你可知道这番话讲出来,足矣让你身首异处,满门抄斩?”

胡善祥笑了,笑的很是明媚:“是的,善祥知道。善祥也不想说是为了江山社稷,就是因为心中有恨,恨不得她立时死去。因为皇上宠她,所以多少次善祥把这样的恨隐藏下来,总在最后关头放她一马,就是因为皇上。如果她活着可以让皇上高兴,那我认了,我忍了。可是现在,皇上不在了,她早就该死!”

她仿佛变了一个人,疾言厉色,脸上的神情无端地有些吓人。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张太后突然发现她眼角边深深的细纹,她老了,她只比若微大三岁,可是她笑起来,这眼角、唇边、额上的纹路是那样的清晰。张太后只觉得心里有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她应该讨厌这样精于算计又有些凶狠毒辣的女人,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是胡善祥的狠与恨帮她长长出了一口恶气,更帮她移走了压在自己心头的那块大石。

第四十五章 人情薄如纸

冬日的午后,透过厚厚的云层,太阳的光和热被折损了不少,立于坤宁宫门口的若微翘首以望,也不知站了多久。远远地看到阮浪和金英匆匆走了过来,若微向他们身后望了望,空无一人,面上不由微微有变。

“参见娘娘!”阮浪与金英双双跪在她面前。

“太子呢?”她面色苍白如纸,原本清秀的面容更显憔悴消瘦。尖尖的下巴上那双如蓓般的娇唇上微微有些干涸,再也没有往日的莹润欲滴。而那双灿若繁星的明眸也仿佛像蒙上了一层水气,在那层水气的后面是清晰可见的血丝。当真是人比落花娇,形似飞絮轻,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身形飘渺随风而去,那样的不可琢磨。

阮浪心有不忍,金英稍稍迟疑之后则低下头缓缓回道:“今日在文华殿讲学还未结束,就被仁寿宫的人带走了。”

“什么?”若微愣了,她有些暗暗地恨着自己,应该想到的,她应该想得到的,赢了一局并不意味着真正赢了,也许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念头刚起,心中的担心与怨恨交织在一起让她乱了分寸,她举步向外走去,阮浪和金英怔愣了一下,立即在后面紧紧跟着。

白衣罩体,满头的黑发只以一根金色的绸带缚住,没有任何钗环饰物却显得莹光如月晶亮动人,如风一般像奔、像跑地匆匆赶往仁寿宫,刚到宫门口就被守门的太监与护卫拦了下来。

冰冷的兵刃挡在她面前,她眉头微拧,迎着明晃晃的刀尖走了过去。

“娘娘,皇后娘娘!”金英上前相拦,而阮浪则挡在前面用手推开了横亘在她面前的兵刃:“大胆奴才,皇后娘娘要入仁寿宫面见太后,你们也敢拦?”

守门的护卫双手抱拳,态度十分恭敬,却并没有半点儿想要让步的意思:“太后有旨,她正在佛堂为大行皇上诵经,不许任何人打扰。”

“啪”的一声,一记清亮的耳光狠狠打在答话侍卫的脸上。是的,这是若微入宫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动手打人,对于下人她一向十分宽待,即使是出卖过她的人,可是现在她不想再忍了。

侍卫仿佛被打懵了,就是怔愣之间若微已然迎着兵刃走了进去。

“皇后娘娘请留步!”从里面急匆匆跑出来的正是云汀,她一把将若微拽住,“皇后娘娘,太后正在佛堂诵经,任何人不得打扰。皇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留下话,奴婢一定转告太后。”

若微把目光投在云汀的脸上:“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进去了。就劳烦云汀姑娘将太子请出来,本后要带太子回去。”

云汀面上颇有为难之色:“皇后娘娘,太后说这些天娘娘身子不好,太子就留在仁寿宫,太后会悉心照料的。”

“谢母后体谅,可是本后今晚要带太子去乾清宫为皇上守灵,太子再金贵也要守人伦、尽孝道。所以本后今日一定要将太子带走。”若微面如寒冰,眼神中却隐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坚定,还有如同男人一般的深沉,让人莫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