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娘……”云汀回身下意识地看了看那座隐于林苑之中的佛阁,面上是踌躇与难决的神情。

若微旁若无人地跪在地上:“请云汀姑娘成全,不要让太子小小年纪就担上无父无君的不义之名。”

“娘娘,这是要让奴婢死吗?”云汀吓得大惊失色,立即重重跪在若微面前。

金英想要上前搀扶若微起来,只是这手刚刚伸出去就被阮浪那双孔武有力的大手狠狠攥住,金英回身一看,从阮浪别有深意的眼神儿中仿佛参透了什么,终于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垂手立于一侧。

云汀若若哀求,若微就是不起来,云汀无奈之下只得匆匆入内。

阮浪低声对金英说道:“护好娘娘!”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英如坠云端,他跟在皇上和皇后身边已经二十多年了,可是对于她如今却越来越看不透、猜不明了。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过了多久,金英也不知道。他只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已经冻成了冰坨子,他不停地搓着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儿,还时不时地捂捂耳朵跺跺脚,可是依旧觉得冷风侵体难以抵挡。

然而只一袭单薄素服在身的若微却一动不动地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仿佛她根本不觉得冷也不知道痛一样。

远远的,听到一阵急匆匆的步子,阮浪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件锦雀厚翎羽绒大氅,他轻轻地将它披在若微的肩上,若微稍稍一怔,阮浪像是知道她心事一般低语了几句,于是她便安定了,任由他用轻软温暖的大氅将她包裹好。

又过了一会儿,大学士杨荣与礼部尚书胡潆神色匆匆地赶来了。

他们先是冲着若微拜见行礼,然后也在仁寿宫外等候召见。

半晌儿之后,身穿明黄色双龙锦袍头戴玉冠的太子朱祁镇被云汀领着走了出来:“母后!”看到跪在地上的若微,他分明有些意外,小小的脸上透着惊讶的神情,“母后怎么会跪在这里?可是皇祖母罚您的?待儿臣这就进去求了皇祖母!”

“祁镇!”若微伸手将朱祁镇揽入怀中,悲悲泣泣地哭了起来,成串的泪珠落在小小的黄袍之中,是一个一个深色的印子。

杨荣与胡潆相视之下也是无语。

“娘娘,先回宫吧!”阮浪上前相劝。

若微这才止了泪,刚想起身,可是跪得太久体力不支身子绵软地摊在地上。

“快,快传暖轿!”阮浪立即吩咐着。

当阮浪与金英和陆续赶来的太监宫女将若微与太子迎回坤宁宫的时候,杨荣与胡潆则被太后召进了仁寿宫正殿。

太后高坐于正中的宝座上,杨荣与胡滢一左一右坐在下首的金漆楠木靠背椅上。

从殿中四角的铜鼎里袅袅升腾起来的香烟给室内增添了一抹凝重的氛围,案上的茶水早已冷却。边上一叠奏折,不用看也知道那里面写些什么,不外乎是朝臣们请立太子早日即位的上奏。

“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后早下懿旨!”杨荣再次揖手请命。

“两位都是身经三朝的元老重臣,历来为成祖爷倚重,又得仁宗和大行皇上两代帝王敬重,如今皇上大行,皇太子年幼,皇后性格乖张,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实在是不成体统。哀家不放心将这几代帝王辛苦经营得来的大明中兴之势就这样不负责任的交到他们孤儿寡母手上。所以哀家今儿请两位过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思。”张太后手捻佛珠缓缓而言,目光掠过杨荣又停在了胡潆的脸上。

胡潆稍稍点了点头:“太后担心的也正是臣等们寝食难安、殚精竭虑的,如今皇上龙驭宾天已过去了好几日,朝中大臣们议论纷纷,都在期盼皇太后早些传出懿旨。大位早定,天下方能心安啊。皇太子即位,是皇上的遗诏更是群臣和万民所仰,至于皇后……臣等不能妄议。”

张太后点了点头:“昨儿襄王进京的事,想你们也知道了。哀家正想问问你们的意思。若是太子登基必然是主少国疑。大明能有今日的富足实属不易,大行皇上的中兴之举也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儿,若是把这么大的担子交到太子的手上,哀家实在是怕他承担不起。若是襄王能够得以为继,定当会使永乐新政、仁宣之治继往开来,发扬光大。”

“太后!”杨荣起身跪在殿中,他实在没想到张太后召他们来会说的如此直白。储君之位原本就不是臣子该妄议的,更何况皇上留有遗诏,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太后横空出世又弄出一个兄终弟及实在不合传统也违逆了皇上的意思,做为朝中重臣他有责任出言相阻,“太后,皇上生前曾召百官于文华殿拜见太子,也曾在乾清宫六大臣面前宣读圣谕当面托孤,臣等无才无德,对于辅助太子的重任心存惶恐不敢承担,但是臣等更不敢辜负皇命有违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