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汀转过脸看着她说道:“这是怎么了?旁人求也求不来的恩典,你怎么这样推三阻四的?娘娘这两天身子不适,胃口不好吃不下,难为你这么有心准备了这么些好东西,娘娘赏赐你侍候的周到。你可别扫了娘娘的兴致。”

流云瞥到那满桌的菜品不由打了个寒颤,其她宫女不明就里,怔怔地都望着她。

“吃呀?难不成还让人喂吗?”阴冷而肃穆的声音从外面飘了进来,是阮浪。

他从桌上端起那碗云吞面送到流云面前:“吃吧,吃完了娘娘还有事情吩咐你去干呢。”

流云人如其名也是一个可人儿,有着如花的娇颜,如水的性子,神情有如含羞带怯一般缓缓接过阮浪递过来的碗。流云好像稍稍怔了一下儿,扭过脸去又瞅了一眼若微,只见她依旧闭着眼睛靠在榻里养神,仿佛感受到了自己的注视,她缓缓睁开眼睛,唇角勾起一丝倾城的笑容,眼底泻出温和极了的暖意,透着无微不至的关切:“吃吧!”

“吃吧。”流云双膝一曲,冲她盈盈下拜:“流云谢过娘娘恩典。”

仿佛是人间极品美味一般,似乎是舍不得吃,她一小口一小口,吃了好久,才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那碗云吞面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连一滴汤都没有剩下。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流云都愿意为您去做!”她静静地跪在地上。

若微注视着她:“去帮我到仁寿宫的花园里折一支红梅来!”

流云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栗起来。她垂着头露出如玉的白颈,美得让人惊心,这一幕分明让若微想起了另一个命运多舛的红颜。

感慨只在一念之中,她柔韧的心又突地坚硬起来:“去吧!”

“是”!流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为何委屈?她有口难言,只是冲着若微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站起身挺直腰板向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若微突然伏到湘汀的怀里,把头深埋在她的胸前。没有人知道若微心中的滋味,但是湘汀知道,她哭了,泪落无痕,恐怕是最难以排解的凄苦与烦忧吧。

夜色又降,若微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已经睡着,湘汀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消瘦的面容忍不住劝道:“不吃不喝这样下去怕是不行吧,要不我去膳房,我亲自下厨,我眼睛不眨地盯着,我就不信她们还能…….”

“别!”她气若游思,伸手拉住了湘汀,“我知道,她是心里不舒服。她也未必真有置我于死地的狠心。这样全当罚我,让她出出气吧!”

“可是娘娘!”湘汀攥着她瘦弱的玉腕,那腕子细的如今连镯子都承受不了了,不由又是叹息连连,“真想不明白太后是怎么打算的。皇上崩逝都十天了,还不传旨让太子即位,她真想弄得天怒人怨吗?”

“明天,明天就见分晓了。”若微脸上涌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她答应杨荣三日内会有懿旨传出,她对我也许恩断义绝谈不上信义,可是对外臣,她不会食言的。”

“如果明天她不立太子为帝怎么办?”湘汀忍不住问道。

“她只是不喜欢我,祁镇毕竟是她带大的。”若微仿佛也迟疑起来,她不由暗想如果自己死了,瞻墡又坚持不受皇位,太后自然会立祁镇为帝的。

都是因为朱瞻基遗诏里最后那句话:“朝中重事需白于皇太后。”此只一句,原本因为儿子当上皇帝即荣升为皇太后的若微又被赋予了更大的权力和殊荣,也被公开赋予了她掌控朝政的权力。可是朱瞻基没想到,正是这句话,现在阻碍了他视若心肝宝贝的儿子坐上龙椅,也坚定了张太后要将若微除之而后快的决心。

若微明白太后会怎样想,怎么样做,所以她防范了。可是防范成功,自己没死,那么,因为自己没死,祁镇还有希望吗……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阮浪入内:“娘娘,太后差人宣您去乾清宫见驾!”

“什么?”若微与湘汀均是一愣。

“娘娘,不能去!”湘汀神色大变。

若微立即翻身下床,套上金蹙重台履匆匆坐在妆台之前:“湘汀,帮我梳头换装,要快!”

“这?”湘汀把目光投向了阮浪,阮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若微:“娘娘,奴才这就去通知颜青和孙大人!”

“不必!”若微拿起妆台上的玉梳理着满头云雾,面上是前所未有的镇定,那份从容的气度让人不得不仰视。

身穿皇后礼服,头戴凤冠的她下了暖轿,缓缓步入乾清宫。

大殿之上五扇金屏前那高高的御座旁站着同样一身华服的女人,正是张太后。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头,看着身穿皇后礼服、头戴凤冠的若微一步步走向自己。她开口了:“流云死了,在仁寿宫花园里,临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支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