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朱祁镇面色发白,闭上了眼睛。

是的,母后的生辰,象征母后安康长寿的玉如意如果摔碎了,那实在不是什么好彩头。难道会是凶兆?

朱祁镇慌了神儿。

扑通一声,一个身影斜着飞了过去,淡碧色的素衣纱裙如同一片莲叶将那莹润的玉如意包裹在怀中稳妥极了,而她则平躺在船板上身子微微欠起,粉面微红,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儿。摆了一个极好看的造型,眼睛只盯着怀里的玉如意:“还好还好,完好无损!”

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如入无人之境。

这样的出场惊险至极同样也媚惑至极,朱祁镇仔细一看是位二八年华的俏佳人,看衣着像是孙太后身边得宠的近侍宫女,模样俏极了,可人却眼生的很。

“好了贞儿,还不快起来!”孙太后轻声啧道。

朱祁镇心中暗想,原来她叫贞儿。

她立即跃身而起,就像水中摇曳的一尾小鱼,灵动极了。她怀抱玉如意走到朱祁镇面前,深深福礼,神色间欲语还羞娇美如三春之桃,娇如莺啼的声音悄然响起:“贞儿见过皇上,皇上的玉如意完壁归赵。”

朱祁镇的手伸了出去却没有去接那柄如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面前这个被母后唤作“贞儿”的宫女吸引住了。

他绞尽脑汁想了又想,贞儿,贞儿,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难道是当年跟在皇姐身边跑前跑后那个瘦小干枯的小可怜?听说她是被皇姐和母后从长安宫里救出来的小宫女。只记得她头发枯黄,面色灰白,长的虽然清秀但是在姿容娇美的后宫三千佳丽中,她原本就是个柴火妞,真的是她吗?

光阴荏苒,她居然长成了如此国色天香的俏模样,朱祁镇看的有些痴了。

“这哪里是皇上的玉如意,这是母后的吉祥!”一个柔柔的声音自船尾传来,此一语立即惊醒了朱祁镇。

步入殿阁之中的正是朱祁镇的钱皇后,一身大红凤袍衬托着她高挑丰美的身姿,高高盘起的流云髻上金钗耀眼珠翠环绕,说不出的雍荣与华贵,这派头似乎已然超越了坐在上首的孙太后。

“臣媳来迟,还望母后恕罪!”她从万贞儿手中接过玉如意捧给孙太后,“这柄玉如意实在难得,是皇上请来的一位世外高人说在西域昆仑山上近日将有祥瑞降临,皇上派人去寻,在万丈雪山冰峰之巅果然寻得了此物,母后可一定要妥为珍藏。”

孙太后目光一扫,唇边露出些许的笑容:“让皇后费心了”!

“母后哪里话,孝顺母后原就是臣媳的本分!”钱皇后坐在上首,侍女们分别给太后及帝后奉上香茶果品,池中也开始了各式的表演。

朱祁镇的目光飘乎在池中的彩舟之上,船上有乐人抚琴,也有扮成采莲女的宫人应声而舞,衬着池中或白或粉的大片莲花,仿佛人间仙境,天上瑶池,让人乐而忘忧。

仿佛不经意的一瞥,他用目光追逐着那抹碧色的身影,她悄悄站在孙太后身后,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圣洁极了。在金光闪闪的殿阁内,在彩衣飘飘香风阵阵的后宫佳丽环簇当中,她是那样的出众,朱祁镇似乎闻到了她身上那隐隐传来的泌人心脾的暗香,不由心旌荡漾浮想联联。

借着举杯品茶之际,凤目微扫将朱祁镇与万贞儿的眉目传情尽收眼底,钱皇后突然笑了,她对孙太后耳语道:“母后莫不是有什么仙法儿?怎么什么样的女孩儿到了母后宫里都能脱胎换骨?原本平淡无奇可不出几日就会变得美如天仙、光华灼目,真让人自叹不如。母后也教教儿臣,省得日后越来越蠢笨,让皇上嫌弃。”

此语一出,朱祁镇微微有些不自在,他似啧非啧地看了一眼钱皇后,又拿余光偷瞄着万贞儿。

孙太后原本心事满满,此时强压着不悦淡淡说道:“皇后不必笑侃,你对皇上的诸般好,皇上心里都知道。这宫女也好,六宫妃嫔也罢,都由你统驭,如何调教,自然由你作主。”

钱皇后不知是没听出孙太后的弦外知音,还是真的太过执着,竟然开口说道:“可是臣媳就调教不出像贞儿这样伶俐的丫头,不如请母后把贞儿赐给儿媳,以便让臣媳好好学学,否则说不定哪天这皇后就做不得了。”

此言一出,孙太后脸色微变。朱祁镇看了暗呼不好。这钱皇后也太没心眼了,这样的话也是能用来调笑的吗?

钱皇后一心想的是西宫的贵人周氏已然为朱祁镇生下皇长子,而自己入宫已经七八年了,皇上虽然圣宠不断,但迟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眼瞅着周氏越来越得宠,心中正暗暗着急,如今看到太后身边的万贞儿,突然心生一计“借力打力”。一方面可以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大度与贤良,再就是若能以万贞儿夺去周氏的隆宠,为自己怀上龙嗣赢得时间,这才是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