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刚刚在厅里看到她,一瞅之下,先是以为自己眼花,随后又想到会不会是若微的姐妹。然而看她的眉眼、神情,特别是望着自己的那双灵动的古灵精怪的眼神儿,这才明白,若微死里逃生之后,悄悄回到故里。

可是此念一起,立即气愤难平,好个若微,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担心她,居然弃自己于不顾,一个人跑回家里享受天伦来了。

心里恨得痒痒的,看她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地为自己找着说辞,只紧绷着脸,阴阴的表情对着她,看她如何编排。

然而听着听着,就被她那惊心动魄的故事所吸引,仿佛心中的气愤立时消散开来,只追逐着她的眼神儿,倾听着她的叙述,一颗心七上八下,迭荡翻涌。

“就是这样了!”若微说的气喘吁吁,索性坐在椅子上,拿起案上的一杯茶,也不管是谁的,端起来就痛饮了一杯。

“你说被那瓦剌大汗的世子与嫡女挟持,而那些狼怎么会适时把你救下,那颜青又怎么会恰恰在此处把你寻到?”朱瞻基却没听明白。

“哎呀,是这样的!”若微又继续讲道:“说来我们似乎与那些狼有缘。颜青不是以自己为饵将头狼和狼群引开了吗?结果那些一狼一路紧紧追赶,颜青原本就受了伤,体力不支,后来跑到一块湿地前,那马是上好的战马,有灵性,知道前方危险,所以停步。可是后面紧紧追赶的那匹头狼丝毫没有防备,所以原本正打算一跃而起,咬住颜青,却不料马儿突然驻足,而颜青低头闪身躲过。可怜那匹头狼跌入沼泽之中,看着他一点儿一点儿沉入泥潭,所有的狼都恐惧四散离开了。颜青生了侧隐之心,解下腰带系在马腿之上,然后将头狼拉了上来。这狼也是通人性的,所以上来之后没有伤他,反而引着他回到狼泉湖。”

又是一大长串的叙述,若微看着朱瞻基听着正起劲,心中暗想,这一关似乎快过去了,心中暗暗偷笑,又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说来也巧,我先前所救的母狼就是头狼的娘子,我和颜青救下他们一家三口,他们自然感激。所以一直跟着颜青,那母狼将他们引到瓦剌驻地的附近,因为她知道,那天我就是被那群人带到此处的。颜青一直在找机会,终于被他等到了,所以就这样我得救了。一路之上有了瓦剌世子侍从的腰牌,又有狼群护送,我们才得以安然回到关内”

朱瞻基听完之后,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怎么,殿下不信?”若微仰着脸问他。

朱瞻基看着她,若是换了旁人,他一个字都不信,太过离奇曲折了,只是出自若微之口,他又不得不信,可是转念又一想,立即沉着脸吼道:“那你脱险之后为何不马上来找我?”

若微立即低下头,讲了一大车,把过程讲的那么曲折,还添了很多刻意捏造出来的危险,和在瓦剌营中受到的折磨与屈辱,就是为了让他同情,让他心疼,从而转移视线,不再让他因为自己没去与大部队汇合而责怪她,可是说了这么半天,他怎么还是揪着此处不放。若微原本一副低头认罪的态度,只是不经意间看到自己的手,立即有了主意,装着哭状,抽泣着,双肩微颤,悄悄举起自己的手,哽咽着:“这手几乎要废了,依宫里的规矩,体有残者,不能入宫,我……除了家里,还有什么出路?只能是偷偷跑回来。”

说着,眼睛还配合着挤出两滴急泪。

梨花带雨,小荷临水,说不出的娇怯柔美,让人怜惜。

朱瞻基原本看到她好好的出现在孙府,就是大喜过望,这气恼也不是真的打心里生气,见她如此模样,立即心疼不已,一边拉过她的手轻抚着,一边信誓旦旦地说道:“别说是手废了,就是瞎了眼睛,断了腿,我也不要你离开我。”朱瞻基眼中含泪,紧紧拉住她的手,“你,还不明白我的心?”

“呸呸呸!”若微叭地甩开他的手:“长孙殿下,你表白你的,干嘛青天白日的咒人家!你居然还嫌我不够惨的,竟还咒我眼瞎,腿瘸?”

若微气呼呼地扭过头,不再理他。

“妹妹,好妹妹,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朱瞻基手足无措,站在她面前,先是冲着若微一揖再揖,最后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门外的董素素与孙继宗看呆了,继宗小声问道:“娘亲,这个人,真是长孙殿下吗?怎么一点儿皇族龙孙的气派都没有,我看比我还不如呢。往日里我只是给妹妹买些好吃的,再说些好听的,大不了被她狠狠捶几下。可是我还没给妹妹跪过呢!”

董素素掩着笑,悄悄拉着孙继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