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眼所见之前,这些南方来的官吏,一直对北京的宫城不以为然。对朱棣的迁都之议多加阻挠,因为让他们离开故土,远赴塞上,实在是乡情难舍。

今日看到这座气派非凡、华美壮丽的宫城,它是如此玲珑剔透,布局缜密。于是乎众人除了赞叹以外再无别的言辞。面对这座华美至极、壮观至极的皇宫,不管是行武出身的大臣,还是满腹经伦的文士,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励,一时心潮澎湃,喜不自禁,一种身逢盛世的自豪油然而生。

这座新建的宫城最后命名为紫禁城:“紫”指居于中天的紫微星,天地的象征;“禁”指皇宫戒备森严,是禁地。“紫禁城”这个名字,表示这里是天地的中心,威严不可侵犯。

正如天子的威仪一样,神圣至极,不管是谁,哪怕是国之储君,贵为太子的朱高炽,与天子的威仪相比,也是如卵击石,不堪一击。

事发如此突然,以至于满朝文武在内即使是跟在朱棣身边的皇太孙朱瞻基面对此势都无从应对。

那夜新月如钩,在太子宫西殿内太子侧妃郭氏正倚在太子朱高炽的身边,一面为其轻摇手中团扇,一面懒懒地说道:“殿下,听说皇上的大军走到北京城就停下了,如此说来这一时半会儿是不回京里来了?”

朱高炽于半梦半醒之间“嗯”了一声。

“殿下!”郭氏伸手在朱高炽那张珠圆玉润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臣妾在跟殿下说话呢!”

“哦!”朱高炽睁开眼睛,看着郭氏那张绝色的容颜,不由把脸凑了上去。

与太子妃的飘逸出尘的清灵之美不同,侧妃郭氏的美是时而带着一份霸气和凄厉,让人不得不对她言听计从。而更多的时候,她又千娇百媚,柔情似水,就像此时,她的纤纤玉指轻摇着一把团扇,露出半截圆润丰美的素臂,面上似笑非笑,眼中似嗔非嗔,气若幽兰,暗香浮动,朱高炽不由一阵心悸,口中赞了句:“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

郭氏嫣然一笑,拿起手中的团扇在朱高炽头上轻轻打了一下:“若是真心要赞,就自己写来,哪有以人家的诗作来充数的,况且这汪藻的《醉花魄》此时也不应景!”

“不应景?”朱高炽憨然一笑,坐起身来:“内侍,摆宴,孤王要与娘娘同饮!”

“是!”殿内随侍的太监立即退下准备,不多时酒宴备好。

郭氏抚琴,朱高炽低呤,词曲相和,一派怡然。

曲音阵阵,传至东殿太子妃张妍的寝宫之中,张妍辗转难以成眠。太子虽然体弱,却天性多情,太子宫中,除太子侧妃郭温仪、李良仪、赵贤仪以外,有名号的嫔妾,还有太子侍姬张温媛、谭良媛,黄良娣,王良人,不下十人。

太子虽然刻意推恩降宠,雨露均沾。但太子妃张妍心如明镜,他最最喜欢的还是那个郭温仪。郭氏固然出众,又何尝不是她身后的势力撑腰呢?郭氏原本就是太祖朝开国功臣武定候郭英的嫡孙女,若不是当年太子册妃时她年纪尚小,恐怕这太子妃之位定是她的了。

想到此处,张妍不由长长叹息一声,心道:好没意思,不过是琴声扰人清梦,自己无端地去想这些做什么?

有瞻基傍身,就算你再得宠,接二连三的诞育皇孙,又有什么用?

此念一起,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走到侧殿佛堂之内,虔诚跪拜,祈求菩萨保佑瞻基平安归来。

在佛堂内打坐诵经,也不知到了几更天,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随即西边殿宇仿佛瞬间灯火通明,张妍心中一惊,立即唤来管事宫女:“慧珠,快去看看,何事喧哗?”

“是!”慧珠立即带上两名小太监往西殿去了,不多时便急匆匆地跑入殿内,一脸惊色:“娘娘,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张妍面色微变,慧终一向老道沉稳,一般的事情她不会如此失措。

“娘娘!”慧珠凑到太子妃张妍跟前低语道:“听说万岁爷提前回来了。圣驾跟前的黄公公头前来传话,说是让太子殿下率文武群臣到承天门外接驾!”

“万岁爷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在北京多待些日子吗?”张妍略感意外:“那太子殿下可动身了?”

慧珠又急又窘:“殿下,殿下他去不了了!”

“什么?”张妍一双美目深邃如海,眉头微皱:“为何?”

“娘娘!今儿夜里殿下留宿西边,自然是那位娘娘缠得紧了,又是饮酒、又是承欢,如今是有那个心,没那个力,倒在床上起不来了!”慧珠越说,声音越轻,到了最后,似乎如蚊蚁嗡嗡,但是张妍一字不落全都听清了,不仅听在耳中更牢牢的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