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低垂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倒在破皮处,“刚才既然已经生气想要骂回去了,怎么中途又改主意不骂了?”
伤口沾到药火辣辣的疼,丁若溪抽了下手,见抽不动便没管了,可娥眉一直蹙着,
“我家人还在他们手里,况且,长兄前日也说,让我不要和他硬碰硬自讨苦吃,我就没敢......”
她声音渐低下去,没往下说,并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苏会帮她上药的手一顿,脸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
丁若溪后知后觉猜到他前日说那些话,可能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而自己竟当了真,难堪的咬住红艳艳的下唇,不肯再开口。
苏会上好药放开她的手,“下次他若再敢来,直接骂回去,不用怕,我给你撑腰。”
丁若溪诧异的抬眼,不期然对上苏会幽深如古谭的双眼,冷不丁被冻住了下,忙撇开眼,点头:“嗯。”
可心里却并不这么认为,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她分得清楚,可能不及苏慕凉的百分之一。
苏会说完放开她下榻,慢条斯理的穿外衫,似是要走。
屋中旖旎的气氛被彻底打破,两人也都没心情再继续。
丁若溪垂手想要将他送到门口,却见他穿好外衫后,转身看向她,还是问了出来:“刚才苏慕凉嘴里说的那个马奴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夜色下,刚全身松弛下来的丁若溪,单薄的脊背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她眼睫剧烈的抖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艰涩道:
“当初丁家骤逢大难,家中人死的死,伤的伤,等我闻讯赶过去时,阖府上下只剩奄奄一息的五哥和七妹了,就趁乱随手拉了一辆停在府外的拉粪车,想把人藏起来拉走,可等到第二日,那拉粪车的主人,也就是苏慕凉嘴里的马奴,就找上门来,直言他昨日丢了主人家的粪车,挨了狠狠一通鞭子,要我赔他粪车还有伤药钱,我那时候受了伤,身上又没钱,实在赔不了他,又怕惹上官司,暴漏五哥和七妹,就想替他干活抵债。”
丁若溪说到这喉头发紧,但还是轻声继续道:“那马奴除了在大户人家做活外,在外面还置办了两间草屋栖身,白日里他让我去草屋帮他洗衣服,我也并未多想,安置好五哥他们就去了,如此过了一段时间都相安无事,直到我戒备心完全放下后,那马奴就暴漏出本性,想把我占为己有,是苏慕凉及时赶到,救下了我.......”
丁若溪虽在武学上有天分,可志向却不在此,她阿耶阿娘也惯着她,从不要求她非要练武,甚至是学做女红,故而她很多时候都是凭喜好做事,于武学上并没什么成就,所学也只能防身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又受了伤,也没条件精养,导致那段时日身子极其虚弱,这才会被人趁虚而入。
苏会听完,脸色不易察觉的沉了沉,唇抿的紧紧的,和刚才浑身散发冷意的模样如出一辙,令人望而生畏,只见他未发一言,转身出了门。
丁若溪不知他为何是这种反应,总觉不妥,但还是追上几步,迟疑道:“长兄,明晚能来吗?”
好在苏慕凉刚才骂她时,估计是怕旁人听到他不能生育丢脸,将守在院中的下人都支开了,此刻,院中空无一人,静悄悄的,无人看到她和苏会。
苏会并未转头,冷淡的嗓音同脚步声一并传过来:“明日我有要事处理,恐怕不能来。”
第35章
丁若溪追出几步, 望着那道如冰山般的冷漠背影,心头思绪万千,可却什么都没再说, 直到他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满脸疲惫的回到屋中, 坐在小榻上发呆。
“三娘, 你没事吧?”
巧儿今夜离去后不放心丁若溪,于是一直没回屋,而是躲在院中的小厨房里,她个子矮, 厨屋中又没燃烛火, 极易隐藏身形不教人发现, 哪成想竟撞见苏慕凉来找茬。
她心急如焚,几次想要冲出去阻止苏慕凉的谩骂, 可又怕苏慕凉见了她, 拿她威胁丁若溪打开房门暴露苏会, 这才强行按捺着没动, 好不容易等苏慕凉和苏会都走了,才敢出来找丁若溪。
见丁若溪似还没回过神,忙就着旁侧烛火打量她全身,发现她除了脸略显苍白外,其余都还好, 这才轻松口气,可转念又想到苏慕凉刚才骂的不堪入目的话,就直替丁若溪委屈, 眼眶霎时就红了。
她握着丁若溪的手,满脸愤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苏二郎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 竟还有脸来骂您,若老爷还在世的话,早就把他剁成了肉泥,那能容得了他这般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