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有一种错觉,自己每每来到这个地方,都不是凭借视力行动的。

而凭借一种居于他之上的、操纵着他的力量。

他将思维和身体都出卖给这股力量,毫无犹豫,任人宰割。因为一旦只剩下自己,他定会难以承受,顷刻间土崩瓦解、四分五裂。

“行野。”

裴行野惊醒了。黑暗中,那个人背对着他,正在翻阅什么东西。

他感觉脊梁骨一冷,下意识立定:“……安达大人。”

联邦最富有名望的总长安达平章仍背对着他。

“他见到方彧了?”

对于自己的长子,安达平章习惯性地以“他”呼之。

“是,安达大人。”

“他们谈得怎么样?”

“……好像很好,安达大人。”

安达平章嗤了一声,缓缓挺直脊背:“好像?”

裴行野感觉自己在发抖,他低下头,观察自己的指尖。

没有,他其实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他再次调整呼吸:“他很高兴。但方彧……我看不出她的情绪。”

安达平章把那本册子翻了一页:“他们达成契约了?”

裴行野不敢再说“仿佛”,只得说:“是。”

“新的狂风要吹起来了。”安达平章淡淡说,“希望这是一股劲风啊。”

裴行野默然。

安达平章回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才一抬起,裴行野的额角就尖锐地刺痛起来。

老总长含着玩味,观察着年轻提督的表情,像是欣赏一尊美丽而脆弱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