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菌菇锅补身,又不如何长肉,是金陵女子极为喜欢的一道冬日膳食。
陆深本就是为了岔开话头,闻言自是应下不提。
马车行到天香楼,陆深刚下马车,便见套马石上已栓上了镇北侯府的马车,长眉微微蹙起,抬眸往二楼的雅间一瞥,便瞧见一个装扮富贵但些许憔悴的女子投来意味不明的眼神。
几年不见,伊兰舟眼中那股子纯澈的光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这几年不知她经历了何事,不及二十的年岁,看起来却是个三十左右的脸,面相发苦,再也没有当初在赏花宴上见过那种天真烂漫。
听见女子要下车的动静,唯恐被二楼雅间不怀好意的女子看见,他眉头一压,冷声令驾车的小李子道:“绕到后面院子中去停。”
沈书晴步子一顿,虽然不知陆深为何这般安排,还是又坐回了榻上,等她自天香楼的后院下了车,陆深环着她的小腿,将她从马车上抱下,却并没有将她带入约定的包厢,而是将她安置在了隔间,雅间是用薄木雕隔扇隔开,能听见旁边的声音,沈书晴有些明白了陆深的意思,并没有多嘴。
小二的先是上了她最爱的乌梅引子水,而后又下去准备山鸡菌菇锅子,沈书晴捧着热乎乎的琉璃杯盏,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即便沈书晴就在隔壁,为了避嫌,陆深还是叫上小李子一同进去,见伊兰舟连一个丫鬟也没带,不由得又眯了眯眼,在目光触及到那稍显刻薄的面颊时,神色也更为凌厉起来,沉声道:“你回来了。”
伊兰舟本是个明媚大气的长相,如今却是整张脸凹陷下去,没了往日的风采不说,还显得尖酸刻薄,可见这几年离开金陵过的不好。
陆深倒是希望她能好好的,便不会再惦记着自己。
自从陆深一进门,伊兰舟的目光便不曾从他身上挪开过,眼里满是惊讶与惋惜,“从前贵太妃娘娘的赏花宴上,兰舟去的晚,错过了殿下的风采,今日一见,才知晓殿下生得如此芝兰玉树。”
若是知晓贤王是这般金相玉质的风流人物,她便是被那小将迷了眼,也绝无可能逃婚啊!
隔间的沈书晴听到这里,撅了噘嘴,她这个丈夫啊,还真是个狐狸精,才不过见一面,就叫人不假辞色地夸赞,若是旁人她倒是不必吃这个干醋,可这个女子身份是他前妻,听起来还存了不轨之心,这就不得不吃味了。
沈书晴恶狠狠地喝了两口引子水,这才稍微消气。
陆深很不喜欢除了沈书晴以外的人这般肆意地打量他,更何况她言语还如此暧昧露骨,顿时垮起一张雪山崩塌的冷脸,“伊兰舟,别跟本王东扯西扯,本王找你来,是想告诫你一件事。”
伊兰舟将目光自他身上收回,正了正身形,是个谈正事的事情,“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谈。”
陆深审视的目光甩过去,没想到对方丝毫不惧,还报以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她先声夺人:“陆深,你我夫妻一场,你有必要对我如此疾言厉色吗?”
“夫妻?你我之间哪门子夫妻?伊兰舟,你要点脸!”陆深给气笑了。
陆深的话不可谓不重,可伊兰舟却丝毫不在意,还微微一笑,“你我三媒六聘,更有先皇圣旨赐婚,即便后面有和离的文书,可那文书上有我签署的名字吗?”
沈书晴听到这句话,心下一紧,这个女人竟然觊觎她的位置,可陆深不是说他们之间并未瓜葛,那她哪里来的底气?
难不成陆深骗了她?沈书晴重重呼吸几口,抬起手掌使劲儿往下压,才将那已经升到喉咙口的怒气压下去。
不生气,不生气,且看她后续如何说。
当时为了去官署备案,和离书上是伊父也就是镇北侯代为签字画押,严格来说,这份和离书不算十分严谨,可不论如何官府的和离文书已送至两府,盖章戳印,岂是她想赖就可以赖账的?
来之前,陆深想过很多,将那个孩子养在别处,别叫他出现在世人之前,免得世人嚼舌根,叫沈书晴伤心,为此,他可以许她一些好处。没想到她是打的这个主意,她竟然还妄想回来做他的王妃!
陆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忐忑得紧,他的妻就在隔壁,听到这话还不知该如何伤心,不时拿眼角余光去瞧门边的动静,始终没有人踢门而入,隔壁也没有传来声响,这才沉了几口气,竭力心平气和地道:“伊兰舟,你我之间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清楚,你当初在我不曾掀盖头前,便留下你的灵位与书信同人私奔,如今哪里来的脸还要回来当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