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乌压压的全是人头,调了人过来也挤不进来啊。”
邓为民讪讪一笑,“是,是这个道理。”
陆深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只眼皮子也不曾掀一下,反倒是瞧见乔装在人群中的陈十七后,不着痕迹地朝他摇了摇头。
陈十七的副将提着剑,压着声音道:“大将军,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为何还要等啊?”
陈十七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准,不过王爷自有他的道理,且等着才是。”
陈十七原本原本也看不上陆深,直到陆深叫他去军中历练一番,体悟到当初他在军中的艰辛才明白他并非一个花拳绣腿的王爷,更何况,陈十七捏紧了手中的黑骑军令牌,他实在没有想到,贤王竟然能在天子脚下的金陵地区蓄养十万精兵,这其中的财力和魄力绝非凡夫俗子可比拟。
虽则陈十七也并不是很明白,陆深圣旨在手名正言顺,兵力也不缺,却为何非要自己蹲一回大牢,如此迂回废事,但他想他总是有自己的理由在。
至申时末。
邓为民睇了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很识时务地将手中斩立决的木牌递给禁卫军董统领。
可董统领又不是傻的,他可不想一会儿那些百姓暴动起来拿他出气,“邓大人,你我该各司其职才是,我只是负责维护安保秩序。”
邓为民讽刺地一笑,“秩序?董统领,您开什么玩笑?现如今还有秩序可言?”
董统领剪手在背后,望向宫墙上迎风招展的旌旗,是朝阳一般的红,一如陆深的赤子之心,耳畔要为陆深伸冤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简直是震耳欲聋,他忽而勾唇一笑,“董大人,你是文官,本王是武将,你该是比本官更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
邓为民装傻,“本官不懂。”
董统领并不知晓邓为民的底细,只当他是个卖主求荣之辈,并不与之深谈,只肃声提醒他,“邓大人,时候到了。”
邓为民闭上眼,正打算一声令下斩了陆深。
陈十七率领的部下当即凛了神色,将手摁在剑柄上,随时准备瞅准时机劫法场,可他们到底还是慢了一步,人流冲破禁卫军筑起的人墙如潮涌上法场,顷刻间便占领了整个刑场,与此同时,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直到此时,陈十七这才明白,陆深如此大费周章做了这么一个局,无非是想要一个民之所向罢了。
后史书记载,建昭五年五月初二,贤王于午门斩首时,天降异色,为拥戴的百姓所营救,同一日先皇传位密诏现世。密诏言:梁昭帝在位期间,如若不敬天、不赈灾、伤手足、乱朝纲、喜酷吏,贤王陆深可取而代之。
第153章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当夜,驻扎在城外的宁北军及宁远军冲破禁卫军的防线自东西城门包抄入了金陵。
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随着漫天的火光飘荡在金陵的上空。不过两个时辰,便将禁卫军逼退至皇宫之内,皇帝勉强靠着一万禁卫军苟延残喘。
皇帝站在雍和宫之巅,眺望着宫墙下的士兵用巨木将朱红的宫门撞得摇摇欲坠,那一下一下就仿若撞向他的心脏,胆战心惊得手皆抖了起来,“周卿家,依你之见,镇北侯加上张元景的兵力可能抵挡得住?”
宁远军便罢,宁远侯一直是贤王一党,宁北军的突然倒戈是皇帝不曾想到的,着实打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好在镇北侯乃是皇帝的亲舅舅,张元景乃是张贵妃的兄长,皆是手握重兵的将军,他们二人手头的兵力,勉强可以同宁远军、宁北军匹敌。
周统领淡淡瞥了一眼宫墙下不断竖起的登云梯,已有士兵开始爬上了宫墙,视线再往前,士兵举着的火光几要照亮了整个金陵,暗自叹了一句大势已定,“皇上,眼下贤王已占领了金陵,纵然侯爷同张将军赶来,也怕是无济于事。”
皇帝收回视线,见周统领神色颇为平静,好似事不关己般,顿时寒着脸斥他:“周卿家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叫朕投降?”
周统领也算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有几分风骨在,倒不至于这个时候卖主求荣,只将手反剪在身后,自皇宫东边扫至皇宫西边,不论是妃嫔亦或是太监宫女,整个皇宫今夜无一人入眠,或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交头接耳探查消息,或垮着包袱皮随时准备跑路。
周统领将目光自那个垮着包袱皮的小太监身上收回,语重心长劝皇帝,“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请让臣护着你通过密道离开,等出了金陵,届时与侯爷及张将军汇合后,再做打算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