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因为前有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两位古典时代的大贤,都已经明示了真正的音乐是天体运行轨道所发声音在人类耳中的回响。人类创作的音乐与天体自然之音越贴合就越高妙。真正的音乐家应将天文与数学作为他们进行创作的基石。而不是诉诸于女性化的情绪与感性。

当时图西还让携有琴、笛、鼓与卡侬的乐班当场分别演奏了希腊八调圣咏与希尔德嘉德的音乐作品《德行律》,让学生们当场聆听两种不同音律并区别其优劣。伯颜当时就在图西的座下,离得最近也听的最清。但是《德行律》欢悦跳脱如山间涓涓溪流的活泼灵动,却比庄严如磐石相的希腊八调圣咏更让他心灵愉悦。他甚至心里有点怕了,怎么这根本不符合希腊人古典理性规范的圣乐会如此的动人?或者说,它如此诱惑了一个向往希腊式理性的基督信徒?

最终,伯颜还是没有敢说实话,那时,当导师图西问作为学生的伯颜该如何评价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的价值时,伯颜为了自己理性中的“正确”而违心的说了他“应该说”的话。

不过希尔德嘉德这个奇异的日耳曼修道女的名字从此却如种子般的种在了伯颜的心田里。只待有一天日光与雨水合适时它就会开花结果。

马扎尔人的旧书摊就是阳光、雨露和那滋养心灵田地的肥料。自从从那个摊子淘来了希尔德嘉德的带波斯语注释的拉丁译本后,伯颜就把那个小摊当做了自己挖掘宝贝的地方。他不仅仅在那里淘来了希尔德嘉德的其他数本波斯语或拉丁语的译本,如《美德典律》、《自然之法》、《识主之道》与《造物主气息上的轻羽》等善本图书。还淘到了希尔德嘉德的导师尤塔修女的一本自传,只可惜这本是纯拉丁文无注释的,让伯颜读的有些磕绊,毕竟他的拉丁文修养不如波斯语和希腊文。另有一部希尔德嘉德写给希多会会祖、著名隐修士克莱沃的圣博尔纳多的书信集,也被伯颜收入囊中,只是这部集子破损太过严重,伯颜想等有时间时寻一个能修补书籍的匠人把这部集子修复一下再看它。

那摆摊买旧书的马扎尔人是没落骑士家的子弟,原本也是家境殷实的,在伊尔汗的乌鲁斯里本来有自家田庄。但脱脱蒙哥汗继了金帐汗乌鲁斯后就与伊尔汗在库拉河又摆开了战场,双方为争夺阿塞拜疆富饶丰裕的木干草原又分别在春、冬两季恶狠狠的打了两仗。

“冬季的那一仗啊,简直就是噩梦。”已经落魄的马扎尔人摇着脑袋自顾自唉声叹气,也不管在摊子前翻检那些又脏又旧的破书的人能不能听懂他的马扎尔语。

“就是那个冬季啊,伊尔汗迫不及待的要先开战。他也不看看季节是否合适。这个傻瓜加一群拍傻瓜马屁不敢讲真话的傻瓜高参们啊!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该受诅咒!多少骑士因你们的愚昧而死!多少家庭因你们而破碎!库拉河尚未完全封冻傻子们就逼迫着我们抢先过河发起冲锋。结果是冻的不够厚实的冰面自己裂开了,受傻瓜们驱使的骑士们骑着他们的马纷纷落入浮满碎冰的冷的刺骨的河水里。我和我父亲以及两个兄弟也在其中... ...。哎,想起来真想哭啊... ...。一家人就这样只剩我一个了... ...。我拼死了游,终于游到了库拉河对岸,金帐汗的士兵捉住了我,他们到也开明,将我放了。可是我怎能再回自己在法尔斯的家呢?谁都知道伊尔汗是最善于苛待自己人的,我可不想落得和从前那个叫晓古台的一样的下场,所以我就逃啦!放弃了我在波斯的全部,光身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一路逃到了这儿。哎呀!你们懂不懂什么叫苦?谁能有我苦啊?我从一个骑士成了一个靠收破烂和旧书为生的破落户,不过我的旧书里面可有宝,你们仔细挑挑,里面好东西不少,挑中了就是有缘人,我给个实在价,我不要幌的。”

“晓古台?”正低头挑书的伯颜听了这名字有点讶异的抬头:“你知道晓古台?除了晓古台外你还知道他家什么事情?”

“咱知道晓古台是被冤枉死的... ...,日他妈,一提起晓古台那事来我就想要骂人。太他妈的没天理了。”马扎尔人嘴里继续叨咕,但只有伯颜能听懂他的语言:“我的长一辈最清楚那是桩冤案!我肏他姥姥个毛!”

“你这旧书都是从哪儿收上来的?里面宝贝不少。”伯颜企图转移话题了,马扎尔人的叙述忽然叫他觉得心中有些许的难过。

马扎尔人又沉默了。伯颜体谅他,他是不愿意把自己的货源透露出来,大概也有难言之隐吧。

陆陆续续的,伯颜从那个摊子上收了不少他自己认为的好书。大多数是诗歌集、圣人传说之类的,也有些论神学的书以及教会音乐的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