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巨量的财富被法尔斯的契丹汉人总督侵吞了。阔烈察在控告汪吉阳时哭的两眼通红。他假装自己是泪眼迷离,起劲儿的用手揉着眼睛,好叫它看起来更红一些。他边哭边偷眼望向高高在上的旭烈兀汗。偷查汗的表情。旭烈兀每一次微弱的情绪变化,都让诬告者阔烈察心惊胆战。他知道如果他对汪吉阳的诬陷被汗察觉,汗会如狮子撕碎野狗一样令他死无葬身之地。

旭烈兀汗对此贼子的诉状将信将疑。他只是将状告汪吉阳的阔烈察逮捕拘押后,下旨责令汪吉阳平叛法尔斯不得手软。

当汪吉阳的士兵救出了被乱民围困在府邸中的萨尔古利德女苏丹阿必失哈敦时,法尔斯的叛乱已经步入尾声。大批的市场因此战而停业且再也没有恢复到原先的状况。田亩间没有了耕种的农夫,只有时不时从野草丛间显露的倒伏在地里的尸首。

愤怒足以令人癫狂。谢赫·纳吉布丁的追随者们在绝望与愤怒中要摧毁一切,一丁点也不留给伊斯兰的敌人异教徒拜偶像者。他们焚毁了自己的房舍宅邸、自己的田产果园、自己的牧场畜圈,自己毁灭了自己的一切财产。整个法尔斯化为焦土。

在一片废墟中,他们只留下巍峨耸立的大清真寺和两座麻扎。据说是受阿巴斯哈里发迫害的两位什叶派圣徒艾哈迈德和穆罕默德兄弟的陵墓。波斯的穆斯林们敬仰他们。传说中他们身穿战甲而死。据说那两座墓在夜间会发出光芒,如燃烧的明灯。故称“灯王之墓”。清真寺中有一只精美绝伦的蓝色玻璃盒子,盒子里收藏着两弟兄从巴格达带到波斯设拉子来的一枚指环,指环内侧铭刻着这样一句箴言:“骄傲属于真主。穆萨·卡希姆的儿子艾哈迈德与穆罕默德,他们是被赞颂的。”

设拉子的清真寺与圣徒麻扎是他们唯一可以据守的最后家园。法尔斯的穆斯林们已经做好了葬身于此的准备。他们等待着天门开启之日。在那个尊贵的日子里,他们作为殉道者荣耀的步入造物主为信道者建造的天园。

汪吉阳将萨尔古利德的女苏丹送往大不里士,她将在那里与旭烈兀汗的第十一子忙哥帖木儿完婚。这婚姻将萨尔古利德的阿塔贝伊家族在法尔斯的权利彻底的交给了蒙古人,从此不再有女苏丹阿必失了,她只作为蒙古王子的妻子而存在。法尔斯萨尔古利德王朝随着末代女苏丹阿必失嫁为人妇而彻底落下了帷幕。

旭烈兀汗在病痛中,看着他的儿子娶了女苏丹为妻后,就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死了。在临死前他对守在自己病床边的忽推哈敦说:“我在库拉河输给别里哥的,终于在阿塔贝伊家族身上赢回来了。”然后他吐出人生最后一口气,瞑目长逝。

而这一年在穆斯林的历史中被称为“灯王之年”。因为设拉子的灯王清真寺,在殉道者自焚的烈火中沦为了灰烬。教长谢赫及其属下信徒们蔑视来自异教拜偶像者的一切,包括伊尔汗的所谓“饶恕”。虔诚的信徒们将赦免他们的圣旨用羊羔之血涂抹后钉在清真寺大门上。然后集体退入了大清真寺的内堡之中。他们在清真寺内燃起大火,以让烈火吞噬他们的肉身为结局,表明他们根本不屑得到异教徒汗王的任何恩惠而宁愿为信仰殉道的决心。那些尚未成年的孩子们,哭喊着投向他们的父母。所有的穆斯林都手牵着手步入烈火中。

谢赫·纳吉布丁浑身被火光所包裹,但他高昂的手臂始终没有垂落,他以自己右手食指指向漆黑虚阔的苍穹,在飞腾的烈焰中宣告“信主独一”的真宗教不向任何人任何力量屈身下拜。那些谢赫的追随者们,在一声声“阿迦!我们尊贵的阿迦啊!”的哭泣中,他们充满渴望的高声嘶喊着“请带我们离开此世,去和阿里·阿迦及法蒂玛·哈努姆相见吧!我们甘愿舍弃此世!”的凄厉的呼唤里,他们扑向那片光明,和他一同化为飞灰。

持续了三年的叛乱,终于在起义者自己燃起的烈火中结束。

立在清真寺外迟迟不肯离开的汪吉阳望着冲天的烈焰,他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从未想到过谢赫极其追随者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唾弃异教徒的国家。

时光是易腐朽的,然而对死亡与殉道的记忆却是隽永的。在多年后,还有穆斯林从世界各地前往瞻仰法尔斯首府设拉子灯王清真寺的废墟。虔诚的托钵僧们在瓦砾堆里隐修冥想。黑夜中常飘来托钵僧们赞圣的吟咏声。那时异教的拜偶像的蒙古已经没有了,只有信仰伊斯兰崇拜波斯文明的蒙兀尔人。他们在宫廷里只讲波斯语,并派遣自己的子弟到各个有名的清真寺去学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