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纳尔金后来知道了他的新主子喜欢骑马、叼羊、摔跤,喜欢在风雪天里带着金雕、吐蕃特獒和驯化后由巴尔赤牵着的雪豹去山林里狩猎,这些都是南人不玩的东西。虽然纳尔金识字,他后来也看过周密的《癸辛杂识》,知道在“炮祸”那一条下,载录着武安节度使冀国公赵葵曾经在自己于溧阳的府邸里豢养四虎,但是那只是士大夫的赏玩,赵南仲从来没有携带他的虎一起进入那林海雪原的深处狩猎过。因为宋人与关外之地无缘。

这是离开吕师夔处后的第一个夜,月上树梢,人还没睡。此时的纳尔金身穿衣裳臂间开缝口的天青色绫地飞鸟纹海青衣,双臂从开缝中伸出,两条长袖背向身后以扣子扣住,尽显精明干练。头上用一枚鹿角刻花的通簪挽了个小发髻,发髻边按宋人风雅还簪花一朵。白色芳香的栀子衬托得乌云般的发和粉儿样的面更加妩媚风流。马尾网巾拢紧了额发,两鬓齐整如刀裁,网巾后收口的细绳下垂着两个小金坠儿,在暗淡的光线映衬下一闪一闪的。

纳尔金来这里已经整整一天了。伯颜夸纳尔金生的象朵粉色的出水莲荷,人也乖巧。当时米昔塔尔听了就撇了撇嘴,似乎是不屑。阿塔海则一脸天真烂漫的傻笑。大概是想自己又添了个好玩伴。米昔塔尔因为被伯颜宠的,有点傲又带些小脾气,因此阿塔海和米昔塔尔总是玩不太来。

纳尔金很快和阿塔海玩在了一起,两个人同进同出,同吃同睡。纳尔金不会骑马阿塔海教他骑马,纳尔金不会开弓还是阿塔海教他挽弓。两个少年人很快就互相成为了对方的形影不离的影子。

米昔塔尔见了偷乐,心想,你们两个小子是热恋啦?不过这样正好,反正我不在乎别人,你们爱怎么就怎么。你们恋到一起了,主人给我的时间反而更多了。

不知何时,米昔塔尔就知道,自己唯一在乎的只是主人伯颜。现在主人身边已经有了六个年轻俊美的仆从,但是除了他米昔塔尔外,其他人对于他主人都没有那么强烈的意义。那几个不过是他主人从人市上买回来的,或是象吕师夔这样的人为巴结他主人送来的。只有他米昔塔尔,是主人亲自从苏玛尔主教府那里要出来的。他对他主子具有特殊的意义,而他们却没有。

每当米昔塔尔这样自负时,他似乎就忘记了,他主子眼里还有另外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人。那个人是因为他主子被他主子的主子盛怒之下狠狠的在臀部上咬了那么一口,在那肉体上留下了清晰耻辱的牙印而赏赐给他主子的人。而他的主子伯颜,在那苍白瘦弱的脸孔里,看见了自我的镜像,因此想象自我救赎一样的去呵护他,给与他爱的温暖。

努尔,在他主子伯颜的心里,病态而固执的占据着一个极为阴暗的角落。这角落禁止他人的造访与打扰。就算是米昔塔尔,也不行。

而伯颜身边的这六枝鲜花里,唯有努尔的根须,没有扎在伯颜这方土里。

米昔塔尔、阿塔海、巴尔斯、希拉伦丁、纳尔金。谁也想不到,最后令伯颜陷于囹圄的告密者,竟然是努尔,而努尔的结局是那么的惨。

第50章 梅花

行都赏梅之处有钱王宫梅岗亭之千树梅花,孤山之阴缭岁寒亭皆古梅,皇宫御园内梅堂苔梅;张功甫梅圃玉照堂观千叶缃梅,西泠桥有红白梅花五百株均赏梅佳处。

翠华不向苑中来,

可是年年惜露台。

水际春风寒漠漠,

官梅却作野梅开。

伯颜回忆里南方临安的梅花,与他自己一向爱恋的玫瑰相比,多了几分芳香与清雅的人间情趣,但是少了几分肃穆圣洁的宗教情怀。

玫瑰,是基督徒的神圣之花,《圣经》中称救世主尔萨.麦西哈为“耶利哥的玫瑰”。因为那种玫瑰生命力顽强。它生于沙漠中的古城,不需要多少水就能成活并且开花。就算整个枝条都被拔离了土壤完全枯萎,只要给它一点点水,它就能恢复生机,反绿开花。就如同尔萨可以战胜死亡,在下降阴府三天后荣耀的复活一样。尔萨.麦西哈在传道时曾经说自己是那“莎伦的玫瑰花,是田野中的百合花”,尔萨之所以以“莎伦的玫瑰”自喻,是取玫瑰之“香”与“红”。玫瑰的“香”是尔萨所传之真道的喻表,而玫瑰之“红”则喻表了尔萨身上隐含的“神性”与他将来的“殉道”。而“田野中的百合”,喻示尔萨的谦卑与纯洁。

伯颜之爱恋玫瑰花,正是恋玫瑰之隐含代指基督,那位苏菲穆斯林口中“爱的先知”,正是也里可温人的天主圣子和救世主弥赛亚。他们曾经和犹太人享有同一个神圣的洞穴,那里有上古留下的圣墓,谁也讲不清那些墓究竟是谁的,但他们全都崇拜它们。伯颜记得他们一起在圣洞中饮下大麻汁,他们彻夜的狂歌,围绕着那墓穴围做一圈跳舞,直至晕厥。一个人晕厥后被抬下去,另一个就补上。他们通宵达旦的沉浸于狂喜,纵情吟唱着赞主赞圣的“奇克尔”的歌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