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如果连一个近在咫尺的女人,你都不敢对她表达心声,说出你真实的爱。你凭什么胆量来实施那“踏破贺兰山缺”的伟大行动呢?!就凭你心里一时的冲动意淫吗?

这一切,让汪元量的脑子里乱哄哄的,象个炸开了的蜂窝。现在礼法不能再束缚他和她了。她也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度宗的昭仪了。到了北人聚集的地方,没人会在乎她以前是昭仪,而他只是个弹琴的人。

那还不如,趁现在,就对她说了吧!

可是,该怎么起个由头,拉开话与她敞开心扉的谈一次呢?自己偏生又是那么的懦弱。这可怎生才能启齿啊!

他看着他的昭仪,素色的衫子是那么的单薄,娇弱可怜之态令人垂泪。他,终于壮着胆子开腔了。本来他想直奔主题的,但是口唇开启时,居然又犹豫了起来,不敢太直接,怕让她讨厌。最终,只问了她一句,你冷不冷... ...。他就讪讪的闭上了嘴。

他在心里骂自己是个怂包。骂了一万次。

那双美丽妩媚的眼睛却移向着他,眼神温暖而柔软。她不生气,她主动回应他了。

汪元量心里激动到癫狂,他要以后逐渐学会,用男人和女人交谈的方式,与她相谈!

船只经过一个渡口时,停下来补充给养。大多数在船舱里闷坐着的人,也有几个大着胆出来透口气。只见一片烟水袅袅,不见来处,亦不见归处,但见天水之间有个小渡口,掩映在水色里,让人看了伤心憋屈。周围水鸟鸣叫,带着寒夜刚过的黎明的凄清。

汪元量自打上回问过王清惠冷不冷后,就把自己的一件袄子默默的递给了王清惠。王清惠用手接过那袄子时,她的手指短暂的与他的手指接触,就那么短短的一瞬,让汪元量回味了整个晚上都没有睡。他独自坐在舱中另一个旮旯里,整晚的把自己的指尖放在眼前看,鼻下嗅。那上面有王清惠留给他的香气。

想当初他还在宫中操琴的时候,她喜欢用什么香来熏染衣物来着?那是什么香料?她自己也操琴,也会在抚弄琴弦之前,先焚上一炉好香。她那时喜欢焚什么香来着?沉水香么?汪元量想的出神,心思在飘袅空明中沉溺于爱意而不可自拔。他的清惠,现在不再属于那已经死去的皇帝了,他有可能拥有她吗?哦,那不是指肉身上的拥有,他汪元量绝不会那么庸俗。他是指,心灵上的拥有她,可能吗?

宫娥抱膝船窗坐,红泪千行湿绣衣。

船行到入淮河时,已经多日没有干净热水梳洗的流亡者们,挤在狭小的舱内抱怨。一个宫中女官,撩起自己的衣领边缘,用手指刮着衣服边缘的垢腻,用低低的声音和身边另外一个女官说,自己多日未梳洗了,浑身痒的难受。另外那个女人轻叹了一声,说,你看我呢?还不是一样。头发脏的擀毡,身上汗味儿熏人。衣裳发粘,油腻的几乎粘在身上了。咱们什么时候这么腌臜过。然后两个年轻女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都陷入了沉默中。

一个年纪更幼的小宫女,突然从舱外面探进头来,说,气死人了啊。你们知道么,我们这一船的饭食最差了。我刚才从一位太妃的船上过来,我是去取她们吃剩的饭菜的。亲眼看见剩下的整条鱼被赏给了别船的宫女吃,还有几样时令新鲜的果子和精白米蒸的饭,就是不给我们船。气死人了!她们故意和我们作对是怎地,只给咱们陈米煮的水捞饭,剩的好菜一样舍不得给咱们,只给那几船的女官。

舱里的女人们,默默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饭菜。船舱里中间铺着张席子。席上放着水捞饭和咸菜、豆粥。还有只大碗里面是用来拌饭的酱豉。

没一样好菜肯剩给我们,我呸,啐死她们那群混账娘们。那小宫女骂道。

几个女人惊讶的看着这小宫女,她比她们小很多。几乎还是个孩子。象枚没熟透的果实,青涩之极。真没想到,这小妮子刚离开宫廷没几个月,就学会用脏话骂人了。而且骂的如此流利,简直和市井泼妇一样。这实在是把其他女人给惊到了。小孩子因为还没长成定型,变化实在是快到让大人害怕。

“莫问萍虀并豆粥,且餐麦饭与鱼羹。”

一个男人优雅声音突然吟出这样一句诗,引得一众女子向角落望去。是汪元量,这个当初执意要跟着她们一起上路,又非要坐这艘船的那个宫廷琴师。他为什么明明不在需要北上的名单上却自己非得要来,为什么又非要挤到这条船。宁可过的不舒服别别扭扭也不和其他男人坐别的船后走。女人们心里大概都有个答案。这书呆子,和王昭仪,有点意思。在临安宫廷中,他就对她特别敏感,故意躲着她走。她成为度宗的遗孀后他更小心,几乎处处避开她。他每次御前应承抚琴,只要是有她在场,他就不敢抬头。他细心的隐藏起自己的一切心思,极力压抑自己,但是却只能蒙骗的了自己。其他人对他的小伎俩,早就看透,只是不点透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