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后世有元成宗时在大都的一位拉丁天主教教士约翰.孟高维诺,在他的文献中曾记述过当时蒙古帝国的白节之盛,其言说:“届时合汗及其一切臣属复举行一种节庆... ...是日依俗合汗及其一切臣民皆衣白袍,至使男女老少衣皆白色,盖其似以白衣为吉服,所以元旦服之,俾此新年全年获福... ...臣民互相馈赠白色之物,互相抱吻,大事庆祝,俾使全年纳福。”

伯颜被大宗正府的捕人差官从自己家里用锁子套走的时候,正是合汗启程去往上都度白节的前一天。

官差拿了伯颜后,又来了一群宫中的怯薛和武卫军的人,把伯颜的丞相府邸也封了。

米昔塔尔、阿塔海等男仆被驱赶进后面的东跨院锁进厢房里头,一个不许出来。那个金发的钦察人奴仆巴尔斯本来还想着往外偷跑,但是刚扒上了墙头,就被把守外墙的一个武卫军用弩射了下来。然后几个武卫军把这个企图跃墙逃走的金发奴绑了一个“四马倒攒蹄寒鸦浮水式”,吊在厢房里整整一天。等被人七手八脚的卸下来的时候,已经四肢麻木面色惨白。那件伯颜特意给他做的新赤褐色纻丝腰线袄子也被已经干涸了的血迹染黑了半边。

对于米昔塔尔等几个男仆,看守的极紧,饭只从窗户递进来,要撒尿拉屎必须请示外面的军士批准,让出去才能去。后来因为嫌老监视着他们去厕所太麻烦,干脆弄了个粪桶,就搁在屋里,每天到了晚间才到一次。

但是,作为伯颜府里的奴婢,他们几个到是暂时的没有被处置。因是奴婢的奴婢,驱口的驱口,算是重驱。重驱事自由主人裁决,主人的主人却不能裁决自己奴婢的奴婢,再说也没任何必要,只因托了这个福分,米昔塔尔等人暂时并无大碍,有性命之忧的,倒是他们的主子。

伯颜被捉时,正写那求合汗赐婚金帐汗忙哥帖木儿与东罗马皇帝安德罗尼卡二世公主索菲亚的奏章草稿。却没想到,自己正在遣词造句时,就被外头一阵乱哄哄吵得心里大乱。正在烦躁之时,就听外头嚷嚷:

“叫你们大人赶紧出来!内降旨到了!还不赶紧来接旨?”

伯颜正要阁笔,就听“噹!”一声,书房门被踹开了。一群穿宫里怯薛服色的人涌了进来,其中为首的一个叫:

“内降旨!伯颜快跪下接旨了!”

然后就有几个健壮的上来,把伯颜胳膊朝身后一扭,强按着跪下低头。

宣旨的扎里赤打怀中抽出一枚卷轴,将一卷上面有字的纸轴展开了,大声念了起来: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合汗的圣旨。伯颜随灭宋有功,然功不能抵偿其过错。伯颜,你是个不识抬举的奴才,你的富贵全赖朕赐给你!然而你却偷窃本该属于朕的财物!你又任意给你自己的私人安插官位,对朕派遣的人不给予安置!你不顾朕交代你要学曹彬,平南方不要妄自乱杀,在潭州、常州等地屠城,坏了我的法度,使我仁慈智慧之美名受污!如不是有尚书省平章艾哈迈德.努尔丁等人弹劾你的诸般罪行,朕恐怕还蒙在鼓里!所以,为了使朕的公正之名长存,也为了平息长生天的怒气,朕命令拿伯颜下大宗正府,纠其罪行,按律给予定罪。既不会轻,也不会重。定要让该罚的罚,该清明的清明!

俺的圣旨。

至元十三年,丙子鼠年,辰月癸卯日,酉时初刻写来。”

伯颜听了只觉得浑身战栗几乎要跌倒,他想分辩些什么,但是又觉得根本无话可说,只是心里痛彻。那宣旨的怯薛说一句,他就近乎强迫的点一下自己的头。似乎是倔强,又似乎是无奈的认命。直到那怯薛把合汗旨意的最后一个字读完。

读完旨意的怯薛,看了一眼被摁跪在地上的伯颜,这个人现在只是个罪犯了,又是贱口奴婢出身,因此对他用不到什么客气与礼待。立即着人将衣冠尽数扒了去,拿重十斤的重枷枷了,然后给枷上了封条,再用一根粗铁链子锁了双手双脚,就往外拉去。

伯颜肩扛重枷,手足被锁,拖着沉重的铁镣铐踉踉跄跄的走着,辫发全散了,凌乱的垂在肩头。那些拿他去下狱的人,前推后搡,稍微走慢些,便上去就是一鞭子狠狠抽下去,喝令他,手脚利落些!快走!

伯颜被人从二进院落拖到前院时,身上已经挨了好几鞭子。衣服破裂,肩背上一道道的血痕渗出。米昔塔尔看了,嚎哭着上前一把抱住伯颜,死也不放,直到被抓捕囚犯的人乱鞭打得滚倒在地上,还是要挣扎着死死抱住自己主子的双腿,把头脸紧紧贴在伯颜腿上,不住的低头去吻伯颜脚上靴尖。两个强壮的官差上来照着米昔塔尔狠狠的踹了几脚,强行拖了开去,只听被拖走的那人仍在哭他主子,丝毫不估计自己的安危。让来拿犯人的差役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