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两人不相见的这许多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们彼此对对方的经历全然不知。

安童记得伯颜给他接风洗尘的酒宴。那宴席上也有金发的切尔克斯少女,旋转着起舞。她们的金发飞扬,首饰环佩相撞叮当,艳丽的红裙旋开如同血色芙蓉。安童只觉得阵阵脂香粉腻袭来,但他却丝毫不觉得沉醉,只觉得刺人。那是一种如扎心般的疼痛。他为自己的庸常、无能与懦弱而自卑。经历过这些以后,他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

酒宴散去后,他被仆人送回自己的寝帐。奴仆们为他解衣脱靴,服侍他上床就寝。他上了床却心如汤煮般焦虑,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他想起刚才那些服侍伺候自己的奴婢们,一个女奴为他脱去脚上靴袜时还那么的小心翼翼眼里带着讨好的笑。这些奴婢的模样不就是他自己在海都面前的模样么?那些傲慢的穆斯林官员所笑的不就是他在海都面前的战战兢兢恐惧无助么?

他被俘虏近十年了,他没勇气自杀,他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也许海都正是看穿了他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才不屑杀他。留着他什么也不妨碍,不过多浪费一口饭而已。

他想到这些,不禁悲从中来。身下的床褥和身上的绸被都是香软的,让他身骨酥润。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从酸胀疼痛的眼睛中流淌下来。

就在安童在床上缩瑟在柔软的被子里一个人抽噎时,伯颜却在他的帐篷里抱着自己的头冥思苦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伯颜觉得自己的头疼的要裂开了。暂时的胜利即便再辉煌也不是真正的胜利。海都并没有死。窝阔台家族的诸王并未真的被打垮。继续进军吗?孤军深入导致战线过长无异于主动送死。见好就收的撤退?那无异于将已经到手的叶密立再次奉还海都。但是他有或者说是他的朝廷有实力现在就在叶密立驻扎一支大军以保证战果吗?显然没有!

尽管交出战果叶密立城象钝刀子割自己的肉一样的叫伯颜心疼,但是不撤是不行的。为了将来长远之计不可贪恋一时之功。伯颜决定休整三日后即刻撤出叶密立返回哈喇和林。

安童就这么晕晕乎乎的随着妹夫的军队离开了耻辱的叶密立城,去了哈喇和林,然后又去了上都。

面见他的合汗。合汗在上都等着见他们两个呢。

上都的时日是那么的无聊。酒宴、酒宴... ...,除了酒宴还是酒宴。酒一壶又一壶的续上,似乎永无停息。金色大帐里弥漫着烤羊的焦香、葡萄酒的酒香和水果甜食的花果蜜香。歌姬舞女四时不休,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被享乐与声色填的满满的。

伯颜陪着合汗一盏接一盏的饮酒。他这个妹夫在陪伴主子时脸上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安童看着伯颜坐在合汗身边,尽是荣宠。伯颜酒饮的不少,但他很少吃菜,只偶尔夹一两筷放入口中。一边伺候宴饮的火者李邦宁则从果盘中捡那最鲜灵水润的果子,亲手削了皮或者剥开了递到合汗的眼前,合汗看了,又带着宠溺的笑将鲜果递给伯颜吃。

伯颜接了果子,小小的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着,水果的甘甜让他脸上笑容更怡人了。酒喝的太多让合汗觉得浑身燥热,于是干脆宽了外袍,李邦宁一边帮忙打着扇子一边看合汗的脸色,合汗想要什么李邦宁随时侍奉着。

合汗似乎想和伯颜讲些体己的话,两个人头颈相交在一起,似乎在窃窃私语。合汗又似乎想要闻闻伯颜今天抹了什么香水,头在伯颜的颈子上亲昵的蹭来蹭去。忽然,伯颜被合汗一把抱起放在了腿上,合汗一边恣意的嗅着伯颜身上香气一边放肆的吻着伯颜的脸颊和脖子。合汗甚至还亲手喂了伯颜一盏酒。而伯颜没有任何抗拒,即柔顺又依人,他极其顺从的甚至是带着几分谄媚的饮了合汗亲手灌给他的酒浆,然后假装不胜酒力有点醉,干脆将身体软软的依偎着贴在了合汗的身上。而合汗则笑的象个拿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的开心。

安童的坐席就在不远处,他看了不觉痛的低下头去。

安童想起来,来上都路上时一个内侍曾对他说起过。他被海都掳走后,就在他妹夫灭宋还朝的大宴上,合汗也这样对过一个叫穆哈伊的叙利亚人。那内侍还声情并茂的描述了当时那个场面。安童虽然没有真的见识过当时那一幕,但却能想象的出合汗的手是如何在承蒙宠溺的璧臣身上摸来摸去并来回揉捏着的。

对合汗来说,无论是安童还是伯颜,都是玩具。他喜欢的玩具。如果他觉得腻了,就再换一个。如此而已。他是一个广阔无垠的伟大帝国的拥有者,这保证他能有源源不绝的可以把玩的新人,他面前永远不缺即干练又俊美的男子。很多人只一眼一宿就被他忘记了,能让他留恋至今的唯独伯颜一个人而已,第二位的就只是安童这个十三岁为第三怯薛长十六岁拜相的外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