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年少时候的情谊,吕知羡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恨谢琼婴不争气,有个公主母亲,皇帝舅舅,世子的位子还抢不过来。
吕方道:“成!你最好真能这样子想,往后别和谢家再有往来。如今谢家站队皇太子,我们吕家当初扶着圣上即位,落得这样的下场,今叫他们自个儿和自个儿踹被窝去吧!老子不管了,你也别和谢三再有往来。”
吕知羡道:“我能有什么往来啊?我待在西北那边,一年回不来几次。况他现在这副死样子,我都不稀得再瞧他一眼。您同祖母说去,别老再眼巴巴地望着人家能上门来瞧她了。”
说罢,便起身出了门,吕方和吕老夫人都再了解不过吕知羡这人,面上跟个刺猬一样,实则比谁都重情义。他们见此也只是想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
当初两人情同手足,也还是落得这般结局,实在叫人唏嘘。
细细弯弯的弦月已经挂在了树梢之上,却被谢府房梁上悬挂着的大红灯笼夺去了光辉。虽然年已经过去了,但为了能看着喜庆一些,这些灯笼便也没这么着急就换下去。
宋殊眠回到春澄堂的时候已经到了亥时,没想到谢琼婴竟然在廊庑之下站着。
他就那样立在那处,玄黑的氅衣披在他的身上,有风吹过,露出了底下雪白的衣袂,月光洒在他面前的那片地面之上,只分了星星点点的光到了他的脚边,寒星似的双眸正往她的方向望去。
这一刻,他身上是说不出的冷清孤寂。
宋殊眠不知道他竟等在外头,她不自觉地拉了拉帽檐,将斗篷系带拉得更紧,想把脸遮得更严实一些。她走至谢琼婴的身边,两边的脸被遮挡得干干净净,她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他问,“你是在等我归家吗?”
灯影溶溶,谢琼婴的眼珠折射着光,如同黑珍珠一般。谢琼婴许是没有想到宋殊眠竟会这样子问,愣了片刻,而后,他笑着点了点头,“是在等你。”
几个月前,谢琼婴也曾问过宋殊眠这样的问题,她在秋千上发呆,谢琼婴问自己是不是在等他,那时候宋殊眠撒了谎。
宋殊眠瞪着圆溜杏眼竭力想从他的脸上想找出撒谎的痕迹,最后始终见不得一丝一毫,便也作罢。
原来有人等着归家是这样的感受。
宋殊眠一直都在等别人,小时候父母出远门做生意,她年纪尚小不便伴其左右,就在家里头等着他们回家,而后到了徐府,她被徐彦舟教养,也时常希望徐彦舟能来她那处。
她盼了许多人,也等了许多人,但这还是第一回 有人等她。
以他之情换己之心,俗语所谓将心比心。
她笑着拉起了谢琼婴的手,这亦是她第一回 ,主动地,心甘情愿地碰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在寒风之中站久了的缘故,谢琼婴的手一片冰凉。宋殊眠的手因着方才一直藏在袖子躲冷的缘故,这会十分暖和。
两人指尖相触,手指的触感轻柔而温和,在触及到五指温暖之时,谢琼婴的眼中攀上了几分不可置信,任由宋殊眠把他拉进了屋里。
宋殊眠一边牵着他的手走着,一面和他说着吕老太太的事情。今日看着吕老夫人的样子,便猜到了先前他们之间感情应当很好,谢琼婴没能去参加吕老夫人的寿辰,便让她说与他听吧。
宋殊眠的脸藏在帽子里头,谢琼婴看不见她的神情,但从她的语气之中便也能猜的出来,里头的脸上是什么样的眉飞色舞。
谢琼婴眼中带着笑意,就这样安安静静听着宋殊眠说着。进了屋后,宋殊眠扯着人坐到了桌边,从寿宴开始见到了老夫人,说到了最后老夫人是怎么拉着自己问他的近况。
屋子里燃着细炭,倒再没外头那样子冷了,他端坐在那处,脱去了身上的大氅,随手搁置到了一旁,露出了里头的锦袍,宋殊眠也说得差不多了,末了,谢琼婴只听她笑着问道:“你开心不?吕家的老太太也还记挂着你呢。”
谢琼婴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但他宁愿老夫人不要记挂他,他这样的人,有何好念?
低头看去,只见得她的一双眼睛露在外头,谢琼婴看着宋殊眠的兜头大帽十分碍眼,抬手想把帽子摘下去,然手方碰到帽檐,就被她掐住了手腕。
她的手不大,白皙纤细,就连指甲盖都是透着粉,这会握在他的腕上虽没使什么力气,但谢琼婴就这样顺着她,也没再有继续的动作了。
谢琼婴察觉到了不对劲,蹙眉问道:“你怎么了?一直带着帽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