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话说得这样悲壮,好像是在做什么临终托孤一般,在梅妃听来却十分可笑。
“嗯,臣妾记住了,不过请陛下不要怪臣妾多言,只是不知陛下为何这样说,就算琳儿不能即位,剩下的不过就是璇儿和珍儿,他们二人都是好孩子,不会亏待臣妾和和琳儿。”
也不知是因得知萧琳双腿残废,故而让萧竞权对萧琳这样百般夸奖,还是萧竞权从前就是对萧琳这般偏爱,梅妃不想听他说这些自己听来宛如缥缈云烟的事,故而一味顺承。
“璇儿?不能是璇儿,朕知道他是一个好孩子,可是这个孩子也错在了这一点,他的性情太温顺了,仁义并非错处,可是空有妇人之仁怎能掌握天下江山,何况朕也从未有意培养他做帝王之材,如今他已经成了这样的性子,为时晚矣——仁慈的君王只有死路一条,要像琳儿那样有仁心与杀伐的狠心才能稳坐江山。”
萧瑜幼时的面容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萧竞权明明已经努力将有关他的一切抹除掉,他明明从未想过让萧瑜沾染继位之事,如今却有一个念头在他胸中滞塞。
如果萧瑜还在,是不是如今的情形会大不相同。
……
“父皇,你杀了儿臣不要紧,只是此事皆为儿臣一人所为,父皇心如明镜,你从始至终只恨儿臣一人,或者在父皇心里,儿臣早就该死了……只是如今且立赌誓,今日儿臣身死,他日父皇雪鬓霜鬟,垂垂老矣,却必不能忘记儿臣,且看父皇百年之后,茕茕无依,方知今日之事非儿臣之过,皆是父皇的报应!”
……
萧瑜是冬日里走的,难道他过世还未到一年,自己的报应就已经来了吗?自己的儿子和宠妾都狠下毒手,难道这就是当年之事的报应吗?
她将萧竞权从回忆中带回现实,冷声劝慰道:“陛下不必太过伤心了,琳儿他自己都不在意此事了,如今臣妾看你们父子二人愈发和睦了,何况还有珍儿呢,珍儿待臣妾一向很好的,对兄弟姐妹们也十分友善。”
萧竞权抬起她的下巴看向梅妃的眼睛,有些怀疑地问道:“你真的这样以为?”
“怎么了,珍儿难道不好吗,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萧竞权本想说出他怀疑当年萧瑜谋逆之事有萧珍在背后作梗,可是顾及大局,并未对梅妃说出此事,只从床头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明黄锦囊,里面是一个被他反复揉捏过的纸条。
那是萧瑜精心留给萧珍和萧竞权父子二人的礼物。
梅妃早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却还是装作惊讶的姿态,接过那纸条,看罢双手颤抖不停。
“这上面说的……难道,难道这是瑰儿死前的事!可是瑰儿不是意外身死吗,或许这只是巧合?”
看她的确对此事不知情,萧竞权便告知梅妃自己一直以来对萧珍的怀疑和忌惮。
“可是这不能断定是珍儿做的啊,陛下就没有再查一查?”
在萧竞权看来,当时会选择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又有能力动手除掉萧瑰的,只有萧珍和梅妃,梅妃尚被他囚禁在紫宸殿,故而只有萧珍一人有嫌疑。
她忙道:“陛下,臣妾绝没有做这样的事。”
“朕知道的,即便真的是为了瑜儿,你也不会狠心做这样的事,放心好了,如今朕不打算与珍儿当面对峙了……这样的事已经没有必要再提起。去帮朕把这个东西烧了吧。”
梅妃接过那纸条,将一杯热茶递给萧竞权,拿着字条端详片刻后,起身将其丢入火盆中,注视火舌舔舐燎灼,直至那纸条化为灰烬。
“恕臣妾多言,如此看来,陛下是要培养珍儿继位了?”
梅妃出了紫宸殿,心绪不定,看到萧琳和萧璇向自己请安也没有藏起面上恍惚神色,一时竟忘了回答。
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失仪,她称自己身子不适,让侍女带萧璇到宜兰园中与小公主一起玩耍,自己则由萧琳陪伴着到玉芳苑中闲逛。
萧琳见梅妃沉思,也不多过问方才她和萧竞权的谈话,说起了有关梅音和萧瑜冬儿的事,皆是几人在幽州时亲历的几件趣事,梅妃并不知晓太多,倒也让她心情平复了不少。
“从未见母妃如此失态,父皇究竟和母妃说了些什么,还是又因斡卓使臣将要前来拜访一事,父皇再度迁怒母妃?”
对于斡卓境内政变一事,萧琳略有耳闻,也猜到其中或许与萧瑜有关,却无奈路途遥远,送出的信鸽杳无音讯,左右苦等不得消息,担心他和冬儿二人面临危机,这几日来常难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