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送了冬儿许多礼物,那些赏赐的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珍宝绸缎就不必说了,这个他当日要让自己做皇后的许诺,这一场封后大典,夜里的洞房,漂亮的龙凤花烛,如今他就平平安安躺在自己的身边,这些都已经是很好的礼物了,冬儿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叫做礼物。
冬儿再三询问,萧瑜回答时有些紧张。
“我想把自己送给冬儿,我的这一具身体,还有本来的我,冬儿会讨厌我吗?”
为什么会是讨厌呢,冬儿不想听萧瑜用这样的词说他自己,这的的确确是最好的礼物了,冬儿很喜欢,她忍住鼻酸,没有犹豫便侧身抱住了萧瑜。
笑颜在他视线中绽放,这的确是冬儿最喜欢的了。
萧瑜落下一滴眼泪,他将自己的身体挪移向冬儿,虽然是他抱紧了冬儿的身子,可是却像是他在索求关怀抚慰一般。
“冬儿,如果有件事我一直都骗了你,为此你伤心难过,你会不会觉得生气,觉得我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就此厌烦我了呢?”
“不会的,殿下不要再说傻话了好不好,今天我们不都是很开心的吗,你这样讲话,我会很害怕。”
觉察到了身旁人的不安,冬儿不再有困意,转过身去用温热的掌心覆在萧瑜的面颊上,亦触碰到他面上的泪痕。
“殿下,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让你为难的事,难道是朝堂上的事吗?”
萧瑜摇头,问道:“冬儿记得我曾讲过一个故事,是有关两只鸟雀的吗?”
“当然记得啦,”冬儿回忆起那个故事,“我还记起殿下说过其中什么内情,只是得容冬儿细细想想。”
“没事,我可以再和冬儿说一次。”
萧瑜压下酸涩的回忆,像是讲述一个古老传说一般叙叙而言。
“却道是,昆仑山有一树木,名曰长情,那树上常栖一种雀儿,名唤相思,一长情树上只栖两只相思,一只喜爱叫唱高飞,勤勉乐观,另一只却翅膀残缺,被余下鸟族奚落□□,不愿与其同伴高飞,期盼同伴寻得另一只健全之鸟,故而疏远冷淡。”
“残缺之鸟日日怨艾,驱赶其同伴,却致使同伴被恶鸟逐杀,折羽堕入幽谷,此后阴阳两隔,不复相见,悔恨晚矣,遂向天神乞求寻回同伴,或许诚心感怀上苍,失而复得,得健全之身,亦寻回昔日同伴,发誓余生与同伴相守,不离不弃,共筑爱巢。”
的确是这个故事,可是似乎又和上次萧瑜说得不甚相同,冬儿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是萧瑜说起这个故事时情绪不再那样低落,她也便好受了一些。
萧瑜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吞下了无数锋利的的刀片一样艰难。
“我记得上次和冬儿说了,这个故事有内情……”
冬儿笑道:“嗯,记得的,殿下觉得这两只鸟儿可怜,但是其实他们已经很好了。”
萧瑜有些不敢看她的笑颜,她从来都是他的太阳,他却只是阴沟砖隙里滋长的青苔,暗自窥见一点阳光便好,只是他什么都不能回报与她。
他继续说着,将这个故事用平静的语调补全。
“残破之鸟孤独凄凉,被苍天恩赐一双完整的翅膀,得以寻回同伴,可是这世上即便是神明也不能左右生死,所谓重生绝不是死而复生,死生不可追……它不过是有幸回到了从前,得以了却自己的悔恨,可是他的确害死了自己的同伴,这是他重生多少次也不能弥补的遗憾!”
他说至动情处,似乎声色哽咽了起来,萧瑜鲜少伤心难过,亦鲜少流泪。
冬儿问道:“可是这样也不是很好吗,殿下也说了,死生不可追,这世上的人哪个有没遗憾的,又有几个能补全遗憾的。”
“可是,那只翅膀残缺的鸟儿,却还不敢告诉他的同伴,他还觉得惭愧,希望从前之事不曾发生过,亦不敢让同伴知道他的翅膀已经健全,因为他自觉不配,他想将长情树装点成整个昆仑最美的那一棵,也好回报从前同伴对他不离不弃——”
冬儿打断了萧瑜说的话,浅笑道:“那这只小鸟太傻了,既然已经重来了一世,还增添这些烦恼做什么?有什么不可说的,若是同伴知道了他的翅膀已经健全了,就不会再为他担心了。”
“他这样是错了吗?”萧瑜呢喃道,眉宇间依旧如当日初次讲述这个神奇的故事那样,藏着无从掩饰的怯惧。
“他很担心,因为他嫌恶从前的自己,担心有一日天神赐予它重来的机会被夺走,你说他是不是很可笑,从前渴望健全的身体,在自己的同伴面前无法抬头,可是如今拥有了,却又闭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