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琳也才看过了冬儿,的确不能用“好”来形容,冬儿在他记忆里从来都是活泼有生气的,即便是有忧心之时,她的眼睛也从来都是那般明媚,如今灰败失色,想来是真的痛极了,更何况她还这样小,正是这样好的年纪,又怎会染得这样不知名的怪疾?
“瑜儿……你就听皇兄一句劝告,快些去歇息吧,或许这病来的不防去得也快,太后还在,我也在这里,冬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没有什么可以歇息的,我不管巫蛊之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管到底是什么人害了冬儿,又是谁做了那件东西脏我的眼睛,只要能不让她受苦,杀了谁又有何妨!”
虽知道萧瑜这是说气话,可是萧琳看他心情大为不快,也不好多加劝告之语,陪着萧瑜在水边坐了许久,听萧瑜魂不守舍讲罢有关那个觉慧和尚之事。
“我已将京中之事告知外祖二人和梅音——成碧,你出宫告诉看朱,让他快马赶往幽州,告知宋济民协助寻找此人,务必早日寻得,叮嘱他莫要叨扰幽州百姓与无辜僧侣。”
萧瑜却出声拦下成碧,淡淡道:“不必了,不要惊动皇嫂,她还有身孕……二哥也早日回去陪着她吧,你大可放心,此事还压不垮我。”
萧琳能做的,萧瑜早已做过了,昨夜好似他前世经历的每一夜那般漫长,萧瑜早已经想尽了办法,也做尽了安排,如今余下的,便只有尽心医治冬儿了,他只恨自己骄傲自满,信了自己与天地试比薄厚,前世若是能多学一些医术,哪怕是这半年来能多关心冬儿,又怎会让她受如此折磨?
“瞒不住的,梅音若要回京,能陪在冬儿身边未尝不是好事,倒是冬儿她那位祖母……毕竟她年事已高,还是先不让她知道的好。”
萧瑜不敢应答,因为前夜成婚时,他还答应开春日暖后设家宴接老人家入京与冬儿见面,想那时梅音也已生产,冬儿必然心悦。
如今不过两日,却是万事渺渺。
萧瑜拼命摇头,仿佛这样就能将郁结的心绪抛洒干净,他浑浑噩噩回到寝殿,宫人太医纷纷跪倒,悉数被他丢在身后。
冬儿不知是从来没入睡还是才醒来,听到萧瑜来了,勉强睁开眼睛,抬手去抚他的手臂,手上却没力气,只摸到一层细滑的衣料,本想笑着和萧瑜说话,可是心口疼得厉害,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最后便只有睁着眼,眼泪不住向外涌。
她不想哭,不想让旁人担心,可是或许真的是太疼了太累了,她看见萧瑜便难过,难过便化作刺痛,怎么忍也忍不住。
萧瑜面上却不见方才焦忧神色,还是如以往那样目光沉沉望着冬儿,点了点她的鼻尖,并不讲话,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为她揉着眉心和两鬓穴位,希望能让她入睡时勉强落得几分舒适。
她还努力仰头想说些什么,萧瑜柔声道:“你莫要怪自己,你有什么错?不必为我担心,如今看你受苦,即便是旁人亦有不忍,何况当日你已经找过大夫了……这世上的疑难杂症有那么多,世上从不缺少良药,我一定治好你。”
闻言冬儿稍稍平静了些,缓缓垂目,她不再哭了,萧瑜替她落泪。
这病痛缠她一连便是三日,皇后娘娘被册封才不过一日就突发怪病,太医用尽了珍奇药材寻遍古书,才勉强让她开口能言,得以下地走动,也算免了整个太医院的杀身之祸,只是皇宫内外不免有了些流言蜚语。
虽然这天子不避讳皇后娘娘出身平民,可是皇后之位到底是有福富贵之人可当,想来也是这小女子无福,生生被皇后之位冲煞了余生的命数。
真是可怜,只怕又是个无福消受的苦命女,不知受了多少苦头才当上了皇后,如今却享不了几天福分。
冬儿昨夜用了些安神的汤药,在萧瑜怀中睡了一觉,今日起来心口竟然不痛了,终于能吃下东西,用了些米粥和软酪,难得有了些力气。
太医们亦惊喜异常,冬儿知道众人辛苦,忙命人赏赐,问自己的病情是否就此好转,太医们自然恭贺她凤体康健。
冬儿揉了揉心口,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快要养好了,又问太医能不能下地走动外出晒晒太阳,由宫人搀扶着走了几步,竟然真的可以自己行走了。
旁人欣喜万分,冬儿也挤出些笑容,故而穿好衣服披了一件暖和的斗篷,不曾梳发,坐步辇到了玉芳苑,她还惦念着玉芳苑里的花草,却只寻得一处清净的小亭,一赏残存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