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来寺中,用的是萧琳的名帖,元智住持还记得冬儿,一见到二人心中便知缘由,只是不知为何总是会多看萧瑜几眼,仿佛他是一个别样新鲜的人。
哪怕是千里之外有双眼睛盯着萧瑜,他也能有所察觉,如今被住持这样上下打量,萧瑜心中一滞,努力压下眉目间的警惕和怀疑,今天来是为了让冬儿开心,其他的事都是不要紧的。
“前日一别,已近一月时日,不知女施主会否还会为疑梦所困,如今可还觉心中绞痛难耐?”
“多谢长老关怀,我已经不再梦魇了,只是想是这几日天气渐暖的缘由,不时会觉得胸闷乏力。”
萧瑜握紧冬儿的手骤然一颤,他知道前些日子冬儿有事没有告诉他,知道她心中不快,可是他竟然如此疏忽,连她梦魇心疾之事都不知,甚至不曾多关怀半句。
正因愧疚自责懊悔,元智禅师忽然提到了萧瑜,他与萧瑜对视片刻后,眸中闪过一丝经年不见的疑惑神色。
“想必这位就是让女施主心中困扰的心爱之人了,只是不曾想施主这般一表人才,想来侍奉颖王殿下已久,竟也有几分真龙之气,只是不知为何,施主身上杀气甚嚣,想必是近日来曾与人死斗。”
他似乎话里有话,萧瑜想到的不是郗骏平,他想到的是前世他入主京城后残忍诛杀的那群仇人,还有紫宸殿前宫人洗刷了足足三天的鲜血。
小时候听过很多故事,在冬儿的认知里,所有白眉的人都是极为聪明的,她看着元智禅师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担心他看破了萧瑜的身份,连忙说自己是来还愿的,将那个被剑刺破的木牌取出,询问能否将其修补好。
看着那还有几分暗红血迹的木牌,元智禅师的面色忽然凝重了几分,他命两厢小僧退下,取来了一个秸草编制的盒子,从中取出一个黄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成色不算清透的白玉小佛,不算是名贵的料子。
虽不算昂贵玉石,那小佛却雕刻得精细无比,更突显这不知名的佛生的奇怪。
观音面相,似男近女,却是一个大肚弥勒的身子,一手捧着一颗人头,另一手捧着一朵莲花,背后还刻着一行小字“因果相接,百转轮回”。
冬儿看不出名堂,但是看萧瑜皱着眉,估计他不喜欢这个丑坠子,便将那小佛放回盒子中,问元智住持这是什么。
元智住持便称这是今晨时觉慧来他房中交给他,称他知道冬儿今日会带着一个男子前来,二人会求换一个新的木牌,要住持将这小佛像交给萧瑜,只要萧瑜日夜佩戴,便可保余生平安无虞。
冬儿和萧瑜午后要来普临寺乃是临时起意,绝不会有旁人提前知晓,萧瑜看着那小佛像,呢喃着这个名字。
觉慧。
萧瑜忘不了这个名字,他依旧记得当日在宫中偶遇觉慧时的场景,本神思游离,忽然提眉注视元智禅师,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狠戾,一身凌厉逼人的气势,却又很快被他压制了下去。
元智主持只是微微颔首。
萧瑜问道:“大师,可否这位觉慧师父是何人?我似乎听过他的名字,他可曾居住幽州,可曾去往宫中诵经?”
“施主不必多礼,觉慧是我捡来的孩子,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只是屡屡犯戒,为使众僧信服,我派他到后山看守佛像,他从小便生活在普临寺中,近年来虽然离开寺中游历,却不曾去往京城,想必是施主认错人了。”
萧瑜若有所思,又问道:“从未离开幽州……小生失礼了,不知大师可否带我去见一面觉慧师父?”
元智禅师摇头道:“觉慧今日天未明时前来寻我,将此物交予我手中,称自己感佛祖应召,需启程至西王母处了却一段前缘,便离开了,我派人去寻,却无人得知他的踪迹,他这个孩子从前也做过这样的事,但是他只是在幽州境内游历,想必不日就会回到普临寺中,二位施主可过些时日再来。”
冬儿又问:“那,长老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个是什么佛啊?”
“这,这是觉慧亲手所刻的佛像,他说这是无爱无恨无挂无念百转轮回佛,普度世上爱恨交织牵挂留恋人。”
这一听便是杜撰出来的东西,可是又不知为何,冥冥之中让人觉得难喻的契合情景。
冬儿正想推脱,萧瑜却柔声问道:“冬儿,你想要我戴着它吗?我只听你的话。”
她低头仔细看了看那佛像,便道:“如果能让夫君平安,冬儿还是希望夫君戴着的,只是这佛像好像有些太丑了,想来夫君不喜欢,冬儿可以给夫君做一个绣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