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琳听完传令的内侍所言,倒不觉得生气,只觉胸臆中一片开朗。
太后终于是和他撕破面皮了,这段虚伪薄情,处处是利益算计的祖孙之情,萧琳终于可以丢下了。
梅音在一旁也听得分明,明明殿下他才是太后的亲孙儿,明明太后知道如今萧琳病着,却不见关怀体恤,只有无尽的责备。
记得听萧琳说起过,圣敬皇后离世之后,他还曾在太后那里抚养过一段时间,之后才得了梅妃娘娘照拂,搬出了太后宫中。
想必那段时间,萧琳也是受了不少委屈苦楚的,否则太后不会因梅妃娘娘抚养萧琳而对梅妃娘娘记恨至今。
内侍宣罢口谕,萧琳冷笑说道:“太后娘娘倒是很清楚薛家之事,如今本王卧病在床,王妃理应侍奉在侧,太后娘娘却偏要将王妃送回母家,莫不是想要看着王府内院不睦?薛大人不久前才来过府上,怎么不曾听闻薛家祖母之疾?”
前来宣谕之人乃是太后宫中的大总管杨虔贺,在宫中当差侍奉多年,仗太后之势,自然有他一份面子,便也好似听不懂萧琳弦外之音一般,称萧琳理应尽儿孙孝德,太后不过是为了萧琳与薛氏一族考量。
他兀自站在萧琳床前,倨目直视,自然是礼数不周,可偏他是太后身边的人,打杀不得,梅音在一旁看得心中烧怒,却因着身份,不能出面为他说话,偏要劳动萧琳亲自和这样的一个内侍争辩。
梅音左右思想,在萧琳身侧耳语了几句,萧琳点了点头,让她先一步离开了。
萧琳看梅音出门听到成碧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眸中的柔光此时又冷似冰棘。
“杨总管,你是什么身份,胆敢在本王面前教本王孝亲之礼,父皇尚在人世,如何敬孝父皇太后,自然有父皇提点,更何况,所谓‘骨肉之爱不可简,简则不接慈孝’,若太后慈爱,本王和王妃哪里有忤逆孝道的道理——”
杨虔贺想必是这几日听太后责骂萧琳久了,竟敢打断萧琳说话,萧琳话未落毕,他反倒开口:“二殿下不必动怒,老臣也是希望为太后分忧,老臣也不敢冲撞二殿下,只消明日二殿下将王妃送回府中探望便可,也是为了殿下您在京城的清名,殿下万不可再任使幼子稚气!”
真是好一个幼子稚气!
当年萧琳在太后身边抚养时,杨虔贺这个小人便缕缕在他耳畔挑拨,让他记恨萧瑜与梅妃,还曾窃走母后遗物,这些年来自己同太后不睦,也少不了杨虔贺出言挑拨。
“跪下。”
萧琳轻声说道,却也足够杨虔贺听清。
“殿下不必大怒,老臣腿脚不便,请殿——”
“我叫你跪下!”
萧琳鲜少动怒,此语一出惊得门外一阵喧闹。
杨虔贺被他一眼暼过,便好似周身被火烫炙了一般,再不敢逼视,周身的血都升上脸来,惶恐万分,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午后父皇和哲贵妃前来看望本王,尚体恤本王卧病在床,免跪见之礼,你方才传太后口谕时何曾顾及本王伤势?”
“一个小小的内宫总管,竟敢仰仗着太后娘娘之名在我王府倨矜托大,本王卧病在床,你胆敢立身本王床前问话,出言不逊,你以为本王就真的不敢处置了你!”
杨虔贺惶恐不已,万幸此时梅音和成碧请见,萧琳便让二人进来,只见梅音手捧了一份册子,萧琳示意,她便将那册子丢到了杨虔贺面前,一言不发,走到一旁为萧琳斟茶。
“杨虔贺,念在本王幼时母后仙逝时你对母后敬怀,侍奉太后多年劳苦功高,本有心放你一马,可今日是你自己不要这条贱命的——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吧!”
那册子明黄锦布包头,龙首在上,分明是一本奏折,杨虔贺打开来看,一页页写满尽是弹劾他的罪状。
萧琳告诉他,早在幽州之时,太后便与薛承容联合,在他身边安插了不少奸细打探虚实,萧琳再三忍耐斡旋,在回京前才将那些人一同发落,皆交予心腹操办,秘而不发,也并未将这些内宫勾连宫外的腌臜事一同交予萧竞权定夺。
“你不必看了!除却你收买宫中秘卫在本王身边安插眼线之事,你在幽州安平县的族中亲人也没少得王谱何传持等人的恩惠照拂,至于为自己修建生祠,强占民田,桩桩件件,哪一件不够要了你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