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佛珠静下来。
佛前燃着香,那青烟袅袅上升,绕过菩萨拈花一笑,一丝丝,一寸寸,带走严老夫人最后的气息。
众生皆苦。
为母——最苦。
每死一人,严克要拜三下。
灵堂里停着三抬棺材,他便要拜九下。
拜完,严克站起来,取下父亲的长剑,横在眼前看。
当日在宗祠,就是这柄剑,昌伯说,见剑如见家主。
可如今,剑在手中,父亲却不在了。
父亲久征在外,多少年都没有归过家。
自严克九岁起,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
他自小受母亲呵护长大,别人笑他,是女人堆里长出的武将之后。
父亲是个大英雄。
但这个大英雄是他从一封封家书、一沓沓战报、母亲与他人的口口相讼中构架起来的。
他尚来不及识得父亲。
父亲也来不及识得他。
就好像仰望了一个陌生人一辈子,终于有机会告诉他,他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儿子,告诉他,那个儿子有多崇拜他。
但父亲死了。
生死无话。
他好恨!
严克抬眸,环视四周神色各异的人,却独独找不到母亲和之寒。他站起来,冲进雨里。
严府内尽是老弱妇孺,却一个个走出来,打起素白的伞。那伞连成一片,似条白色的龙。君侯在伞下穿梭,每穿过一个人,那人必喊上一声:“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