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克转身落座,扬起一阵灰尘,他强忍着鼻子痒要打喷嚏的意外之况,心想,兵营里的男人果然不讲究,主帅之位也不知道经常打扫。他看向孙覃,用挑衅的目光望孙狗——你看你是带着谕旨来的,还是没胆子坐这个位子,我来,我就敢坐!
潘玉不似平日里那般样子——纵使心中看破一切,手中握着屠刀,也在面上摆出一张无知无畏无惧的弥勒佛面。他见到严克时,诧异、不解、愤怒与厌弃一一闪过他眼,随后皱起眉头,草草喊了一声:“君侯,你来了。”
严克直接将自己被捻军伏击的事当众说了。
严克问潘玉:“捻军余孽在离营不足百里处设伏,捻军是你的老对手了,你作为一军之帅难道不能事先探明吗?”
潘玉孤身一人滞留北境,在响彻中州的“严家军”中尚且游刃无余,如今来了一个持谕的孙侯爷分权,他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事事兼顾。他明白严克是要先拿自己人开刃——堵其他将领的嘴立威。再者,他确实大意失算,让敌人钻了空子——他这脸的确得主动凑上去挨严克一拳头。
潘玉下跪请罪:“末将知错,甘愿受罚。”
严克的手指捻起桌案上的灰尘,细细揉搓,想了想,道:“高雪霁私自离营也该受罚。他现在在医正营帐内。你与他见了面,把事情交代清楚,你们两个各受五十军棍。”
潘玉撇头,抱拳三次,起身正欲离营。
严克喊住他:“潘将军,请务必一定必须让高雪霁告诉你,他为何私奔定州城来见我,也让他告诉你,我是怎么回答他的。”
潘玉留下“知道了”三字,掀帐离开。
潘玉一走,帅帐里陷入焦灼的沉默。
严克装模作样翻看桌案上的书,手指一页页翻过飞扬灰尘的纸张,一个字一个字凿,一句话一句话默念——其实,一个字、一句话都没往心里去。
人心浮动如光。
闷雷快要在沉寂中爆炸。
众位将军久历沙场、心眼手都沾过敌寇的血——他们都不是凡人,皆是手持刀剑的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