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也忽然明白,为什么那老妪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回来的缘故了,卫戍边关,非死不归,儿子回来的时候,只怕并不是好消息吧。

可此刻,终究是无可奈何。相比于寻常士卒,至少可以不用就地掩埋,留个全尸,而且家乡的地方不远,若是红袍将军眷顾,还可以尸身送还故里。

听阿云相询,红袍将军转过身看了看阿云一眼,二人四目相对,红袍将军竟也是呆了一呆,阿云亦是心中忽然一阵悸动,不知为何。

但他随即面色如常,道:“不错,这阵亡的偏将,正是叫做陈阿吉,是百里外风沙咀村子里的,当年是我将他带出来的,跟我征战也有两年了。他才十九岁,可惜……”

阿云点了点头,他只是说出了“陈阿吉”三个字,是红袍将军口中道“风沙咀”、“十九岁”,这与那老妪的儿媳所言一致,看来这银枪小将是陈阿吉无疑了。

阿云叹气道:“实不相瞒,我昨日路过风沙咀时,错过了宿头,借宿在一个老人家里,那老人有三个儿子,两个都死在了军中,第三个小儿子最有出息,前些日还来信……”说到这里,阿云已是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连心性如此坚毅的阿云,也有不忍心的事情吗?

十里无人烟,白骨暴于野。一家生三子,三子全战死!

这是何等凄惨和绝望无奈之事。

如之奈何,无可奈何。

风流此刻也走到了近前,看到阿云脸色有异,便问道:“老大,咋了?”

阿云叹息一声,指了指担架上陈阿吉的尸身,道:“这边是昨日咱们借宿那一家老人的小儿子了。”

风流瞬间也明白了,叹息不语。

红袍将军望着阿云和风流,又开了口道:“适才大战之际,前方的防御被野牛阵冲垮,中军被不少敌军重骑冲入,我带领精锐去堵住前方缺口,听闻有个天神一般的人物冲了进来,破了这野牛阵,是二位中的……”

风流微微笑了下,道:“没错,就是我,不过这点小事,只是投机取巧罢了,和老将军您统率千军万马比起来,可不算得什么。敢问将军高姓大名?真乃国之柱石,三军之幸。”

第393章 一将功成

红袍将军摇了摇头,道:“不敢当,本将军姓钟,单名一个‘锷’字。小英雄谦虚了,若不是你破了野牛阵,怕又有不少将士折在阵中,却不知道小英雄如何称呼,如何破得此阵?”

风流素来听闻西军颇有良将,更有钟家军英勇无敌,驻守边关已数十年,历经两代,实在是边塞的万里长城。看来这红袍将军钟锷,必然是钟家军之后了。

当下风流心中无比钦佩,忙道:“不敢当,我复姓西门,名字是风流,英雄之名可不敢当。适才不过是投机取巧,仗着会点轻身功夫,纵身跃到了牛背之上,以利器戳瞎了牛眼而已。”

红袍将军钟锷点了点头,道:“不错,野牛虽然悍勇,但若是目不能视,也没了方向,甚至停足不前了,西门贤侄这是个好方法。”

风流道:“正是如此,他日将军再出战,不妨备一些石灰包之类,若是再遇到这野牛阵,以石灰粉撒入野牛眼中,亦可使牛眼不能视物。”

钟锷连连点头,道:“此计甚好,我记下了。”说着时,望了望阿云道:“我适才在前阵,面对敌方精锐,接连遇险,危急时分,是这位贤侄阻碍了敌人攻势吧,武艺好生了得,还有将旗险些被人折了去,除了阿吉拼命的守护之外,还多亏了你,却不知道贤侄姓名?”

阿云点了点头,道:“是,我没有名字,姓云,将军叫我阿云便是。”

钟锷看了看阿云右手臂,还在微微地滴着血迹,落入脚下黄沙之中,皱了皱眉头,道:“你可是受了伤,我随军的有伤药。”说着时,便招呼军医过来,取来了绷带和伤药。

阿云微微道:“无妨,这点小伤不算做什么。”诚然,相较于他之前的伤势,这手臂的伤算是轻伤了。

钟锷却道:“不可大意,若是伤口染了脏物,可是不好。”见队医取了伤药和绷带,便亲自来到了阿云身侧,接着道:“让我亲自给你包扎伤口吧,也算是感谢二位小英雄适才的及时救援。”

钟锷掀起了阿云右臂的衣袖,便要给阿云敷药包扎,看到了阿云右臂,却脸色忽然大变,竟然有些失声道:“你这……”钟锷非但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甚至他的身子,都有了一阵轻颤,接着望着阿云的面孔,一时有些失态,有些呆住。

连风流也察觉有异,还以为阿云手臂受伤极为严重,忙也上了前去,见阿云右手上臂外侧靠近手肘那里,被铁链的倒钩刺划破了很深的一道伤口,肌肉有些外翻——但这也不算十分致命的伤口,钟锷征战沙场多年,何以会忽然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