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知,若是没有谢真从中提醒,他这个领兵的将军也会在此一役中殒命,虎啸关隘口更是死伤大半,关被破关,家家户户被抢掠,若不是狼烟及时燃起,周近的隘口发兵驰援,虎啸关几乎要被踏平。
不像眼下有了防备,敌人不得已分兵而至,又因着急惊雷响的及时,老弱妇孺等家眷基本都躲了,家里最大的损失不过是些钱粮,性命好歹在,加上一个谢真的杀出,还别说,隘口损失严重,高狗那边更是伤亡惨重,两大队两千人,路上分兵,一千人被隘口巡查的将士拖延留下三成,剩下一千潜入隘口烧杀抢掳的更是损失泰半。
事后隘口将领泄愤似的把敌人的尸首摆在隘口外垒成了京观警示敌人,可自家的损失却是无法弥补的,随后上头会派人下来核查,隘口将领越发懊恼委屈。
别说军队中就没有倾轧争斗,这里只会比朝廷文官之间的争斗更血腥残忍,身为领兵守将,此役担责是肯定要担的,但是怎么样把身上的罪责降到最小,是他眼下急需考虑的问题。
身为老兵油子,掌管虎啸关经年,思索之下倒是有了主意,看着隘口外的京观,准备以此戴罪立功,把失察之事再借口推出人去,只要操作得法,想来此役即便无功,也能功过相抵。
于是这位真就这么干了,而后那话怎么说来着,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一行人上行下效,事情就有些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而在这之中,老实忠厚性直的人总是被最先推出来顶缸的。
比如曾经被同僚排挤,只能亲去屠何接流犯的钱校尉;
比如杀了那么多敌人,自己手下除了真有手上功夫的几个儿子外,其他基本死光的李叔这倒霉什长;
比如跟李叔并肩作战的另一什长以及手下几位幸存将士;
比如因着他们这些祸害延误时机,害得营队回防不及时,人员损失虽小却捞不到啥大功劳,还为令不遵的害群之马的谢真、谢安;
比如只会拖后腿,见了敌人就只会吱哇乱叫,胆怯畏战的拖后腿家伙谢圭,谢璞等人;
比如为了救宝贝儿子谢璞,不慎丢了一条腿的谢孟昌;
等等等等,从上到下,眨眼间这些背锅人俱都被排挤,俱都憋屈窝囊的如困兽一般困守家中。
谢真倒是无所谓,甚至还乐得在家陪老婆,怡然自得无所畏惧,暗中看着隔壁院子白幡挂起,自家院子里也是一副愁云惨淡。
上房里,失了一条腿的谢孟昌高烧不退,小袁氏却因着死鬼是为了救个庶孽才落得此下场,心里暗恨死鬼活该遭罪而恨的牙痒痒,哪里有心情管他?更别提什么请大夫,都恨不得他去死。
小袁氏此刻满心满眼筹谋的都是,这该死的鬼地方真不能再待了,为了宝贝儿子与自己的命,小袁氏再顾不得吝惜银钱,暗里筹谋该去哪里走通路子好,叫他们母子换个安稳地界,这正军,谁爱当当去。
而同样因着拼功受伤,明明杀敌无数,却因着最后力竭受袭不慎晕倒,怀里的一串战利品耳朵也不知被谁摸了去,害得他白白受伤一场,功劳被抢不说,还被上头记了过。
谢耀深恨,却不得不珍惜自己,好好养伤,心里暗暗发誓筹谋,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表现表现再表现,定然要出人头地,把今日所受的恶气都报复回去。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有一日,李叔突然着五郎来家请谢真夫妻过府一叙。
第43章
到李家的时候, 李家人都在,看到谢真,李叔率先招呼。
“二郎来了, 来来来,快进屋炕上说话。”, 随即拍了拍身侧坐着的四儿,“四郎,快给你谢二哥上茶。”
谢真心里也猜度李叔请自己来所谓何意,秦芜见李婶子在外屋地忙碌,示意谢真忙自己的去, 她则是忙忙挽起袖子赶紧上去帮李婶一道张罗饭食, 谢真应请入了里屋上炕坐下,四郎下炕端茶倒水奉上,大家围坐大炕上说话。
等谢真客气着捧着茶碗喝了一口, 李叔率先开门见山。
“二郎啊, 都是自家兄弟, 叔也不瞒你, 叔就直说了吧, 今日特意喊你过来是叔个事情跟你说。
这回隘口出事,上头总要找人泄愤负责,叔也是倒霉,虽然杀敌无数, 兄弟们却死伤殆尽,这是一罪, 又因着战场就在自家门口, 上头硬是给叔安了个私心慎重,只顾小家害得袍泽俱都殒命战死, 自己二郎却俱都完好的大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