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被那几巴掌扇的眼冒金星,听见那几句没气力的娘,登时浑身注满力量一般跑进林中。
便见梁末连压着梁善仁的头摁进湖水,李夫人目眦欲裂,急忙去拦,却根本敌不过男子力气,几次被梁末连一巴掌扇回地上,又挣扎爬起,几次来回,求饶不止,却拦不住梁末连狠毒,见地上一根自她发间掉下来的银簪,李夫人将银簪攥在手里,便尖叫不停地一把捅穿了梁末连的脖子。
登时大口大口的血沫自梁末连口中涌出,李夫人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血,几乎吓破了胆,梁末连自死都死死盯着李夫人,他手中一松,梁善仁亦跌入水中,李夫人再将梁善仁拼命拉回岸上时,梁善仁早已断气良久,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儿究竟有什么罪?千错万错,明明都是我这老妇一人之过,为何不寻到我这老妇身上?善渊啊!娘知你恨!可你为何不寻我!要寻你哥哥!?你哥哥何罪之有!要落到今日结局?!”
见李夫人对观音啼哭不止,祠堂里的人目光皆望向坐在花灼身侧的梁善渊,花灼当即怒道,
“李氏,你糊涂至此,我不欲与你再论对错!我只问你梁府文昌文曲位究竟藏着什么玄机?你又为何劝哄你亲生女儿当年临死之前吃许多猴脑,据我所知,梁海不提,梁府其余两个已死的女儿,梁白静与梁善渊生前都被自家人逼着吃过猴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不快一五一十的招来!”
李夫人闭了下眼,嘴唇颤动片晌,声未出,泪先流。
“一切,只怪我当年鬼迷心窍,听信了那个贱人的鬼话!”李夫人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双手捂住脸,似是再无脸看观音,
“当年,杨娇晴那个贱人,连同她那一双儿女还活着的时候,她便不做人事!折磨静姐儿一个姑娘便罢,六哥儿一男儿郎她也不放过,只寄希望于六哥儿将来考入仕途,带她逃离宁州,去往长安飞黄腾达,为此不择手段,若六哥儿一日累散歇息,她便将人带到院中边读书边跪罚,望子成龙之心,极为疯魔,”
李夫人声音沁毒一般,祠堂内除却外头响动,所有人都不禁望向她,只听她恶狠狠的声音继续,
“前几年间,梁末连那畜生不知从何处带进来好些猴子,说是将那些猴子的脑袋活挖开,取出脑髓食用,能补脑,府中上下皆信了他的话,老爷高价请他月月进活猴子,紧着给府里几个哥儿吃,其中,杨娇晴那院要的最多,六哥儿聪慧,老爷自然也同意,据我所知,一开始,那些猴脑尽数都塞进了梁世奇嘴里,可再到后来......”
李夫人面色越发难看,
“善渊几次过来求我,要我去管管杨氏,我才知道,杨娇晴那贱人,竟将那贵重玩意儿全给了静姐儿吃,静姐儿早年被她折腾,舌头都因着多吃了几口肉,被她亲娘拿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猪肉倒进嘴里泄愤,烫毁了,身子本就不好,自早年就怕了吃肉,回回见杨娇晴端了猴脑来,都吓得魂不守舍,善渊看不得杨娇晴作孽,我被善渊求了几次,无意插手,直到听闻静姐儿身死,我那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却听外头杨娇晴喊我,要我去她院里打牌——”
花灼不知何缘故,听到此处,心中极为不安,好似风雨欲来般,却是身子压在另一侧的梁南音喊出声来,“文曲位埋着的究竟是不是我五姐!”
李夫人坐在阴暗之中,面朝观音像,身子恍若凝滞,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低垂着头,许久才道,“我去了,杨娇晴在打牌的时候,对我讲了个说法。”
“她说,她是故意的,故意给静姐儿吃猴脑,为的是要本就聪慧的静姐儿更聪慧,我不懂她的意思,这贱人,她只朝我笑,对我说,她早知道有这一天,一切都是她一手做成的。”
当夜烛光摇晃间,明明才死了女儿,杨娇晴却一身老爷赏给她的锦衣绸缎,化了红唇,坐在另一侧,共旁边一个老嬷嬷一块儿跟着打牌。
这老嬷嬷次次都与杨娇晴暗中一伙,牌打的没意思极了,李夫人闻言,心更不挂在牌局上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姐姐这就不懂了罢,”杨娇晴一双手指甲都是拿凤仙花汁染过的,烛火下橙红橙红,
“三爷跟我说的,这叫‘还智慧’,姐姐你想啊,女儿待在家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绣绣花种种草便算足够了,本身若有智慧那才叫古怪,这就是分走了自家亲兄弟的智慧,那是天理难容的,尤其是静姐儿,小小一个丫头,聪明的不得了,这就叫分智慧,静姐儿将世奇的智慧分走了!等她越长大,分的就越多,我这是防微杜渐,再不能要这小妮子分走我儿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