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指挥使顿时大怒,指天指地地诅咒,“哪个遭老天爷雷劈的家伙造谣,我手里有没有粮食我自己还不知道?你既然答应过,今天就得把粮食给我一半。要不然我把那些小子全放出来,凉州的百姓只怕一袋米都背不回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高颚气得直哆嗦,先前地震初发时这人就来大闹过。为了息事宁人他就随口答应等京城的赈灾粮到了再说,没想到这人蹬鼻子上脸,非要趁这个时候发难。
他顾不上对方孔武有力还比自己高大半个头,据理力争,“凉州的田地本来就少,其中有超过三成良田在你们凉州卫的名下,从来没有找你们收过赋税。有时候乡民告你们侵占土地,几任巡按都是判你们胜诉。
如今乡民有难,连地里的树皮都有人去剥来吃。你们不说相帮反而与他们夺救命粮,可还要脸面?敢情你们不是凉州的守护神,而是凉州百姓的活祖宗……”
第164章 第一□□章 要脸不
这些话也不知在高颚肚子里压了多久, 此刻气愤之下唾沫横飞气势逼人,弄得高他大半个头壮实得像头牛的尤指挥使竟然一时不能答。
屋子里处理公务的几个人听到动静陆续出来,为首的郑楷一见这场面还有来人的穿着打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要债的都赶上趟了。
郑楷眼珠子一转, 就笑着过来打圆场,“这位大人不必着急, 朝廷的赈灾粮后续都要到来, 我们押送的不过是第一批。现如今凉州百姓境况的确不佳,还望大人先体恤一二……”
这回运来的粮食总共只有这么多, 要是划拨一半给卫所充当粮饷,凉州其余的数千百姓只有喝西北风了。
尤指挥使其实生得魁梧壮实, 有一种粗狂的憨厚, 但满脸悻悻让相貌打了大折扣。
这时候好歹还知道分寸,不敢在京官面前太过放肆,暂时收敛了嚣张气焰。但他面服心不服, 只慢慢躬身行礼,“还望……诸位大人说话算话, 要不然等北元人来犯,我们卫所的儿郎可扛不动刀枪呢!”
文武殊途素来是各顾各的, 加上大家的品级都差不多,尤指挥使说话实在算不上很客气, 甚至还隐隐有威胁之意。
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要紧时候,去年的粮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更糟糕的是今年的粮食到现在还没种下去。
凉州受了大灾,北元那边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那些蛮子骁勇善战, 没事就喜欢打打杀杀。今年的年成不好,他们越过边境再来一次烧杀抢掠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大家明知道尤指挥使态度傲慢嚣张, 却是丁点脾气都不能发。
总不能被那些当兵的戳着脊梁骨骂,又要马儿出力又不愿把马儿喂饱吧!实在是高颚被惹急了,才忘了先前的顾忌和尤指挥当面使对着干。
等人散开后,工部五品员外郎郑楷眉头紧皱,悄悄询问高颚,“刚才我听了一耳朵,当着人多不好问。为何你说凉州卫所里其实还存有粮食,尤燕林不过是故意在咱们面前来哭穷的?”
他意外于这两人水火不容,要不是大家出来的及时,说不准就真的打起来了。
高颚苦笑着抹额头,知道这时候再顾忌这顾忌那不说实话就是着意欺瞒了。
“这是历年的遗留了,府衙每隔三年都有重新登记百姓的户贴,赋税就是按照这个来划分的,一连数年都没有大的变动。我上任之后,无意间查知凉州卫下辖的军户又开辟了许多荒地,回来查看他们的税负时却未见其增加一分……”
凉州地广人稀,加上土地贫瘠,能够开垦的青壮没有几个。但凉州卫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军户们大都是年青人。只要他们愿意,多的是荒山野地让他们折腾。
郑楷是聪明的,立刻明白了高颚的有言外之意。
景帝为了北元这个心头大患也算是费尽心力,不但免了军户们五成的赋税,每年还花大笔银子不断更新卫所的武器装备。却不知历任卫所的长官们上奉下违,没有好好操练士兵抵御外虏,而是驱使底下的军户开垦荒地收割粮食,早就富得流油……
凉州巡按本来是节制卫所指挥使的,但因为凉州这个特殊的地理位置,无论谁上任都不敢正儿八经地斗硬,这就使得卫所指挥使的权柄渐渐凌驾于巡按之上。
明知道不对,但就是不敢捅破天。没见着连皇上对这些当兵的都格外优容,他们这些当地方属官的更是只能夹缝里为人。
郑楷顿时也觉得棘手,但还有一事不明,“既然这样也就罢了,不过多上几百亩的土地出产,那位尤指挥使怎么还敢登门大张旗鼓地要赈灾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