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尽管放心,若是那姓尤的敢罔顾国法,我铁定叫他好看,诸位需要咱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周某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懂,这趟是奉了皇差保护各位,至于案子怎么查就全权交给各位了……”
漂亮话谁不会说,只要我愿意,死的我都能说成白的。苦的累的我愿意扛,不代表我愿意给人背锅!
周秉年青轻轻就混到四品,说是愚蠢谁都不能信。但现在他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任别人来软的硬的都不肯接招,竟然是滑不溜手的老道世故。
郑楷深望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心里却在想难怪这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简在帝心,看似粗狂实则精明过人,这一路上不争不抢不出风头,为人处世都是恰到好处的妥帖。
朝中的事郑楷也大致听说了一些,颇有些不以为然。心想这样的人有手段有城府有背景,以后只能好好结交,决不能与他明目张胆的为敌……
第165章 第一六五章 实诚人和野心家
第二天早上刮起了大风, 吹跑了百姓刚刚搭建起来的简陋窝棚,一片凄凉困苦。凉州府衙门口新近增设了几口施粥的大锅,很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有限的几个衙吏抄着水火棍来回维持着秩序。
郑楷站在石阶上看着拥挤的民众, 又是心酸又是无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往日只会闷在书案上画图制艺, 这回要不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出来走走看看,还不知道地动造成的危害有这般严重……”
在一旁站着的桑樵轻轻感慨, “好在咱们及时送来粮食接济,等熬过这阵子民众把领到的种子种下去, 总归会缓过来的!”
郑楷算了下每天需要消耗的赈灾粮食, 有些忧心忡忡,“照这个量发放,府衙的粮食勉强可以维持到下月的中旬。要是后头不能跟上, 恐怕就要激起民乱。”
大灾之后若是朝廷不能安抚到位,多得是揭竿而起的草头王。
凉州因为多年遭受北元的侵袭, 百姓们素来悍勇。就是寻常的妇孺,放下怀里的孩子也能操刀杀人。郑楷他们也是到凉州后才知道作为巡按的高颚当初是顶住了多大的压力, 才把满城受灾的老少安置妥当,且把伤亡的数量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
高颚为人虽然有点不可理喻的轴和迂腐, 但不能否认他是个合格的父母官。
桑樵面容平静地道出难处,“所以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咱们作为臣子还是要帮皇上解决后顾之忧。郑大人有所不知,江南今年发了水患, 这个后续的赈灾粮多半是跟不上趟的……”
江南是鱼米之乡,几乎供应京畿道的全部用粮, 绝不容出岔子,安抚那里的百姓恐怕才是朝堂和皇上的当务之急。只要北元人还没有从这场大地动中缓过神来,凉州的事必然要先放一放。
桑樵的性子算是内敛,他说“多半”其实就是十成十的意思。
郑楷的消息滞后,听了这话不由头皮一紧。
只怕在内阁那几位老大人的眼里,凉州的确是可以先放一放的。那些挂着抵御外敌牌面的兵痞子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再次逃脱法外,可以继续侵占百姓利益……
桑樵眼里有一丝冷漠,“与其把这个祸患留给下一任凉州巡按,不如我们和高大人联手把尤燕林拉下马来。即便拿不到他贪赃枉法的实证,也好过让这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又去欺扎他底下的可怜军户们!”
桑樵是做足了功课的,尤燕林这等军中蛀虫就是两头收刮两头欺瞒的主儿。高颚有能力,但是缺乏对阵同级武官的魄力,所以才纵得他如此目中无人,在凉州这个小地方当上了土霸王。
郑楷本来就是一个只知道修桥铺路等实务的四品官吏,听了桑樵的建议后有些迟疑,不由喃喃,“毕竟所有都只是咱们的猜测,还有高大人的一面之词。若是判断错误,岂不是伤了守疆将士们的一片心……”
桑樵冷笑一声,“高大人的官声一向甚好,我是相信他的推断的。这么大的卫所减免了十年五成的赋税,竟然半点余粮也没存下来,谁信?
郑大人也可以不作为,等下一批赈灾粮到了之后干脆让尤燕林直接拉走。到时候一样激起凉州百姓的愤懑之情,消息传到京城时同样不可收拾……”
这不是耸人听闻,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反正凉州的民情已经蠢蠢欲动,粮食若是不能顺利供给,饿死了百姓,再引起大规模的骚乱简直是板上钉钉。到时候不用北元人过来抢掠,凉州就可以直接拱手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