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无瑕脑中有一根神经倏然绷紧,起初隔着火堆,她又没有留神,是以没有发觉剑雪有什么异样,此番再留心看去,才发现剑雪的衣衫破损了好几处,不仅是袖口,连后背、两肩、侧腰都有裂口,看形状应当是兵器割裂所致。
与人邪一剑封禅不同,剑雪虽在北域武林中有剑邪之称,其实在武林中的表现一贯非常低调,加上性情纯高雅洁,除了背上所负之朱厌剑之外,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到武林人的气息。这样遍衣金铁之伤的样子,在一剑封禅身上出现倒更正常些
等等,一剑封禅?
练无瑕心中警铃大作。某位人邪同志此刻正摆着一脸怎么看怎么不爽的神情坐在火堆边,棕色的发辫与褐色的披风随风而舞,当真是酷帅得如魔似幻风中凌乱前提是忽略他那被泥水快要浆住的靴子,糊了大半身的泥点子,以及皮草半臂遮掩下蟹壳青的衣料上重重叠叠的不知哪年哪月积累下来的血印子。
仔细辨认还可以看到,袖口上腻着新鲜的油渍,依稀是鸡爪骨的形状。
一时之间,练无瑕连气场都在发抖。
如今已是初春,饶是梅花坞地势高而偏僻,冬日的残雪也已消去了大半。而除了他们现在所在的、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梅花坞的其他地方都笼着半化不化的暖雪,想要一路徒步跑过来确实免不了泥水乱溅的攻击。不同的是爱洁之人会刻意使用轻功踏雪无痕的飞来,而不拘小节的人则会趟着泥水一路泥浆喷薄的碾压过去,前者如剑雪和练无瑕,后者如人邪一剑封禅所以他那身泥浆便可以解释了。
一剑封禅素来对相杀来者不拒,甚至太多时候还会呈现出故意找架打的倾向,如此一来,他的衣服上会有些陈年血渍当然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了。
练无瑕在心底不停地列举着诸般理由,试图压下心底不停翻滚的激烈感,但是作用约等于无,因为她清楚地听到了脑中神经崩断的脆响。
一剑封禅默然无言的将掏出到一半的口脂盒重新塞了回去,再无精打采的抬头,看见练无瑕便是这样一副黑云罩顶的模样:怎样了?怎么一副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嫣红的长睫扑簌了几下,练无瑕似有些激动的用力合了合眼,再睁开时看来的目光深处依旧流动着古怪的隐忍,她似是踌躇又似是按捺的蹙紧了眉:多久没洗?还没等一剑封禅消化掉这句话的含义,她已经转问向剑雪,多久没补?
双邪:哈?
衣服!练无瑕眉尖紧蹙,连挥出的字迹都有些用力过猛的发抖。
饶是心智超凡如双邪,在搞明白她在表达什么后也有那么几弹指的呆愣。剑雪不日前才给蝴蝶君上门找过一回茬,交手间虽未见红,衣衫却免不得被兵器剑风带破上几道口子,一身簇新的衣裳就这么给糟蹋了。好在破口不多且都在不显眼的位置,清洗一番还是能穿的,恰巧今日便穿上了身。至于一剑封禅,他要于这些细枝末节上能留心才是日头打西边出来。
眼见得练无瑕神色紧张得俨然有些神经质状,本来梗在胸口的满腔悒郁硬是给她这小题大做的架势给冲了个七七八八,一剑封禅无奈的扶了扶额:洗衣服这种小事才不是男人该做的事!话音未落,便见剑雪盯向自己,神色隐有一丝不善,忙改口道,好吧,才不是我这种男人该做的事。
这是邋遢的借口吗?如果练无瑕没记错的话,上回冰风岭一战时他穿的便是这件外衣,都三个月过去了,这件外衣居然还挂在身上,破的地方依然在破甚至更破,彼时尚算得上干净的地方却更见腌臜。
简直是不堪卒睹!
尽管面上不显,练无瑕笼在衣袖里的手却已经开始哆嗦:平日如何清洗?
根本不需要,穿脏了就换下一套不就行了?等所有的衣服都穿了个遍,就挑出比较干净的穿,实在不能穿扔了就是。一剑封禅轻描淡写的道。
可自我们认识以来,你的衣服都是干净的!练无瑕感觉到自己的第二根神经已经有了断裂的危险。
这个嘛一剑封禅想了想,每隔十年我都会重新做一百套衣服,当初遇到你,应该恰好是十年里的头一年吧。
练无瑕深吸了口气,目光炯炯的看向剑雪,从来幽恬淡和的姑娘这一似瞪非瞪的样子却甚是吓人。后者登时将一腔无常空色的感慨给惊飞了出去,逃避似的侧过头,片刻后在她毫无转移意思的盯视下终于硬着头皮转了回来,有些艰难的道:吾与一剑封禅同样见练无瑕头顶的黑气顿时大盛,剑雪罕见的说了长句,吾的衣衫也是每十年重做,吾虽能够定期清洗,然而针黹裁剪之技实在非吾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