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干部还在循循善诱着:“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们可以否认嘛!对不对?”

荀攸稍稍向自己右手边的方向扭了扭头 —— 荀彧跪在他的右边 —— 巴掌就迅雷不及掩耳地扇了下来:“不准交头接耳!”

杨干部背朝他们,面朝观众,形同表演一般地朗诵着。或许这原本就是表演,就像大学时期他们看过的那部只有三个人的话剧一样,表演愤怒,表演仓皇,表演逃窜,表演妥协。他们与他们是相互凝视的深渊,是相互扼喉的地狱。

“我们中国人,讲阴阳调和,也讲人伦道德,男人是阳,女人是阴,从来都是相互融合的嘛。”

“两个男人,啊,搞在一起是什么?那是耍流氓!”

“我听说还有古代挺多人养兔儿爷,是不是?那是什么?那是封建余孽!”

“让你们来劳动,受教育,背标语,那是为了改造!改造好了就把你们放出去为社会主义继续贡献,继续发光发热!Dang没有放弃你们,还当你们是好同志!你们呢?你们竟然闹出这些脏东西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杨干部一步跨到荀攸面前,背着手声如洪钟道:“十六号,你是有妻子孩子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荀攸慢慢地抬起头,他忽然想问他,你见过坠落在南山枝头的银色月亮吗,你抚摸过月色下容华怯露的鲜花吗。

可他沉默了,他决意以沉默为盾,抵抗地狱的魂灵。

杨干部没能得到满意的回答,他大概觉得有些丢面子,却又习以为常,于是带着某种志得意满又走到二人中间。

“不说也行,那我先问问他们,你们那些揭发的,有没有真凭实据?可别冤枉了好人!”

很快有人自告奋勇地回答了他:“当然!我亲眼看见过!”

“哦?”杨教授颇感兴趣地回头寻找着那名志愿者:“在哪儿看见的?”

“有天下午他们在草丛里对嘴儿来着,十六号抱着十五号抱得可紧了!我当时就躲在边上!”

那人急急忙忙解释,他的身旁很快冒出了一些猥琐的笑声,隐约中还有人笑着打趣,说你这墙角跟可真能蹲,一蹲就蹲到好事儿了。

荀攸很快想起了那天下午,那阵奇怪的声响原来是他。

那天下午他们不仅对了嘴儿,他还轻吻了荀彧颈侧的一处软肉。荀彧告诉他,那块肉的壁层很薄,坤泽与乾元还分得清楚的时候,乾元可以咬破它,这就是爱人之间具象化的牵系。

那天下午他们还看见了一只迷途的孤鸟,荀彧还问他,他们像不像那只孤鸟,人世间千陲万丈,却无一处许他们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