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大义是磨盘的上层,沿海的生存是磨盘的下层,被驱使的水兵和投海的贼寇,他们的来路都不过是普通的草民,他们的跋涉都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他们的去路却是在这磨盘之间化作齑粉了。
叶孤城道:“我知道。”
这都是近在咫尺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事实上这些年南海的动荡,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因为常年中立的缘故,不曾波及白云城,他也有危机感。
他明白月港此次联手诸岛进攻沿海的动机,“亡亦死,举大计亦死”,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叶孤城又道:“诸岛的实力,虽然能纵横海上,但要从泉州、广州攻击内地,至多不过能波及二省之地,死难的只会是南海的岛民和沿海的居民,却不能动摇朝廷分毫。按照月港一贯的行事作风,烧杀掳掠,并不能免,若是同倭寇一样被视作贼寇,便成千古罪人。”
张九都冷笑道:“今日朝廷说靠海为生便是寇,那么我辈皆是贼寇;若有一□□廷说吃饭穿衣便是寇,那么天下皆是贼寇么?佛郎机人渡海而来,他们的国家远在万里之外,他们也只不过有那么几艘不成气候的船,他们却敢打广东的西草湾、敢在东莞结城扎寨、敢在福建浙江沿海抢劫、能住在澳门、能占据吕宋。我明月港有几十条船,我的朝廷近在咫尺,我却不能下海,不能市舶,不能驻岛,否则就会被流放、被杀头。百年之后,到底谁会成为千古罪人?”
叶孤城的想法虽然和月港的人不尽相同,但这样的感受南海诸岛也是一样的,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对外人他并不假以辞色,冷淡道:“你的见地自有道理,但靠武力攻打内地却并不能达到目的。”
“我读书虽然不多,也知道诸葛武侯《军诫》中说,万人必死,横行天下,一万个人怀抱必死之心,便能横行天下。更何况如今沿海之人,衣食仰仗我们的人也不少,昔年净海王反击浙江,沿海之人可是捧着时鲜、酒米、子女去投奔的。我们如今虽然不能动摇朝廷,也该让他们知道点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