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佑软软地嗯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这孩子大约是饿得很了,嘴里鼓鼓囊囊包满食物,像只准备过冬的小仓鼠。

徐文祖皱了皱眉,本来还想说他两句,但转念一想,宗佑多半是因为有自己在身边,所以才这样放松的。

看着对方毫无保留的信任眼神,他缓缓松开眉头,揉了揉宗佑的脑袋,轻叹了一声。

列车驶进末班首尔站,两人下了车,面对陌生的城市,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首尔的冬天比釜山更冷,尹宗佑抱着简单的行李,跌跌撞撞跟在徐文祖身后。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步,累极了也不吭声。

徐文祖回头扫了一眼,突然牵起他的手,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滴水成冰的冬天里,他们手拉手,互相依偎着,缓缓跋涉过大雪冰封的繁华街道。

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有成人担保,短期内是肯定租不到房的。

临近半夜,徐文祖终于凭着花言巧语敲开一家“家庭教会”的门,伪装成信徒子女,混进祷告室,短暂地小睡了一会儿。

从那以后,白天徐文祖会出门找兼职,夜晚,他们辗转于各个不同的教会分支蹭吃蹭住,什么中央教会、雷尔利安派、基督伊甸园圣会……几乎把全首尔所有叫得出名字的邪(小河蟹君缓缓爬过)教统统蹭了个遍。

徐文祖的脑袋聪明极了,熟知每一派的教主或是神父的姓名,恐怕连最虔诚的信徒都抵不过他巧舌如簧。

尹宗佑则是记性好,几段教典背得滚瓜烂熟,那么小的孩子,一板一眼地跪着祈祷,从来没有出过错。

各家信众们都很喜欢这新来的兄弟俩,偶尔还会有神父邀请他们参加圣诗班,训练结束后可获一块面包和小包牛奶。

东拼西凑的,两人竟在首尔磕磕绊绊地活了下来。

即便如此,生活依旧很不稳定。

愿意录用小孩子的工作着实不多,徐文祖做过很多尝试,包括兼职花童,或是舞台剧配角,也每天早起送过报纸和牛奶。

只是勉强糊口而已。

幸好他生了一张漂亮的脸,化妆遮住苍白得过分的皮肤,配合卷曲的黑发,用假笑掩饰阴郁,像极了画像里的小天使。

圣诞节前后,有一家稳定的剧院招募了他。

剧院工作比起送牛奶要轻松许多,晚上还可以顺道睡在道具仓库。两人总算有了暂时的容身之所。

转眼便是旧历新年,庆祝仪式非常简朴,他们抱来一些舞台布景剩下的拉花装饰屋子。

尹宗佑拿彩纸剪了一只小小的兔子,贴在玻璃上。徐文祖也剪了一只,他非要剪得比宗佑大,结果最后纸张不够用,兔耳朵被迫成了短耳朵。

贴在窗边,反倒像一条狼狗。

分着吃完了一小盘邻居送来的什锦烧,他们紧贴着靠在温暖被窝里,默默等待新年倒数。

明亮的月光透进来,也有了兔子的形状。

忽然,天边亮起闪耀的彩色烟火,爆炸响声不绝于耳。

“新年了,亲爱的。兔年快乐……”徐文祖笑着转头,却见宗佑紧攥着他的手指,已经蜷成一团睡熟了。

这孩子白而软,个头小巧,睫毛投下一片小扇子似的阴影。

他死死抓着徐文祖的无名指和小指,按在胸前,像是担心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