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说:“你得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芭蕾女郎,就算出演了赫斯特先生的歌剧,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你扪心自问,你听得懂他歌剧中的意境吗?你看得懂他笔下的隐喻吗?你能弹奏他创作的经典曲目吗?这些你都不会,我要是你,早就羞愧到钻进地底下了,哪里敢厚着脸皮凑上去,依仗他的身份出名。”
若不是她针锋相对的人是我,我简直要为她鼓掌。说得真好,要不是我和埃里克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差点就信了她这番慷慨激昂的鬼话。
在场的人大多是家底丰厚的贵族,从小聆听教堂弥撒与巴赫的赋格曲长大,幽灵创作的曲子在他们看来,张扬、疯狂、不拘一格,与赫斯特精美对称的风格对比,简直如乡间小调般粗鄙。他们是最不想承认幽灵和赫斯特是同一人的一批人,于是均信了玛格丽特的说辞,看向我的眼神不禁带上些许鄙夷。
我正在想怎么简短而有力地反驳她的胡说八道,一个淡漠的声音已从她的身后传来:“说完了么?那边有人想见见我的妻子。”
第39章
玛格丽特僵住,几乎是一卡一卡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开口道:“……赫斯特先生?”
埃里克站在正厅入口,穿着长及膝盖的灰白色大衣、黑衬衫和牛津鞋。他没有戴面具,头发全部往后梳,露出属于赫斯特美丽却充满侵略性的面孔,如此平淡无奇的打扮,却让周围所有涂闪粉化眼妆的绅士沦为陪衬。
“走了。”他看也没看玛格丽特一眼,径直朝我走来,揽住我的肩膀,“下次机灵一点,不是所有人跟你说话,你都要搭理。”
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把我揽入怀中。我也僵住了,还没来得及调动双脚跟他离开,玛格丽特已失态地尖叫出声:“站,站住!赫斯特,你给我说清楚,你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你说她是你的妻子……怎么可能?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吗?”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连忙垂头整理了一下仪容,再抬头时,整个人便仿佛一株纤弱金玫瑰,摇摇欲坠:“你是不是在怨恨我跟伯爵来往?你是不是在怨恨我……你跟权贵之间,我选择了权贵而不是你?这些我都可以解释。求你了,求你不要再用和别人暧昧来惩罚我了。”话音落下,她不堪哀伤般伏在地上,泪如雨下。
名伶会选择一位炙手可热的贵族作为倚靠,这是上流社会公开的认知。所以,几乎没有人去谴责玛格丽特朝三暮四。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歌女而已,伯爵想要她当情人,难道你还指望她奋起反抗不成?反倒是“赫斯特”,看见一个弱女子倒在面前,竟然无动于衷,连扶都不去扶一下,实在有失绅士风度。
听见周围不怀好意的指责声,我有些愤怒,正想要张口反击,埃里克却伸出食指,按在了我的双唇上。
只见他回过头,眼神疏冷地看向玛格丽特。这个眼神我只在上辈子见过一次,那就是他准备亲手送我去见地下的克里斯汀时。
“第一,”他居高临下,口气冷漠而厌烦,“我从未喜欢过你,无论你和谁来往,都与我无关;第二,梅格是我的妻子,她如何理解我的创作,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置喙。”
像被当众狠狠打了一巴掌般,玛格丽特整张脸都涨红起来,身体微微发抖,表情看上去竟有些扭曲:“不……不可能。你在惩罚我对不对?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还要为我写那么多歌剧?难道不是因为我唱不了低音,你才将所有低音唱词都删去了吗?报纸上说的‘无低音的告白’,难道都只是虚假的炒作吗?”
“不是,是因为我妻子唱不了低音。”
这句话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把玛格丽特炸得面上血色尽失。
看她的样子,分明已对埃里克的话信了七八分,却不知为什么,始终固执地不肯承认:“不,我不信……我不信!有乐评人说,你所有曲子用纽姆记谱法翻译过来都是‘’开头,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你对我……”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头望向我。
是,除了她,还有我的名字是“”开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已彻底无话可说,只能狼狈地张着嘴,浑身僵硬地后退两步。满眼不甘地瞪了我一眼,她大力拂开人群,提着裙子奔向剧院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闹剧结束,周围看热闹的人作鸟兽散。舞会又恢复了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氛围。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虽然大部分内容早已猜到,但自己的猜想和他亲口承认完全是两码事。我不由掐了自己一下,确认不是在做梦,感受到疼痛才回过神来。
她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说:“你得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芭蕾女郎,就算出演了赫斯特先生的歌剧,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你扪心自问,你听得懂他歌剧中的意境吗?你看得懂他笔下的隐喻吗?你能弹奏他创作的经典曲目吗?这些你都不会,我要是你,早就羞愧到钻进地底下了,哪里敢厚着脸皮凑上去,依仗他的身份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