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半藏受了不轻的伤,却还是成功完成了任务,他潦草地包扎好了伤口,从街道的暗巷离开。源氏站在他的去路中央,裹着一身布料,只露出了眼部的荧光。

半藏头也不抬,眼中没有一丝光,脚步有些不稳,踹翻了路边的纸箱,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滚开,我现在没空杀你。”

源氏没有说话,只目送自己与往日判若两人的兄长捂着渗血的伤口远去,他没有认出自己,令人失望又庆幸,即使这是毫无悬念的事。

如他所愿,半藏已经放弃了岛田家远走高飞,也成了一副行将就木的躯壳。

他曾经假设过无数次自己再站在半藏面前的情形,是会痛哭流涕地告白,还是声嘶力竭地控诉,亦或是怒不可遏地复仇。

然而这一切都在这一刻显得荒唐虚假,他并不想杀死半藏,源氏发现自己依旧爱着自己的兄长,如同爱着梦中自己可怜的无助的影子一般,感同身受他的孤独、羞耻、挫败,暴怒、一无所有。

风吹起半藏的发带,源氏看在眼里,握紧了手里成对的另外一只灰色发带。

月光依旧温柔明亮,一如多年前的那天夜晚。

凡事一旦有了开端,再进行下去便不像想象中一样艰难了。源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岛田城,但他的的确确顺路故地重游了。

街道上的一砖一瓦,都承载着他成长的回忆,花村的电玩店里游戏记录依旧被他所保持,他常常光顾的居酒屋也生意昌隆,夏日祭也一如既往地人山人海,然而岛田家早已今时不比往日,逐渐衰败没落。

曾经被大火焚烧的庭院也被改造成了枯山水的样式,那棵年年盛开的寒绯樱也只剩下残朽的树桩。

这都是他曾鲜活存在过的证明,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抹去。

他还去了埋葬灯里的墓地,松柏成列的园地中伫立着一排排肃静的石碑,源氏将白色的花轻放在她沉睡的土地之上。有轻灵的雀鸟振翅飞过源氏的头顶。

无论以何种方式,他们都得到了自由,而他也早已经无拘无束了。

源氏年轻时曾有宁折不弯的倔强,宁愿死,也不要孤独的活。

而如今,他不想死,也不想孤独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