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敬看着难受,李泌神思忧虑,本就辟谷,这下倒好,连应付的吃食都锐减了许多,连带檀棋都跟着着急,主仆二人都是一副坏脸色,把张小敬的兴致都搞没了。
斜阳西落,三人刚入客栈,张小敬就抬手叫了一桌菜,除了鸡鸭鱼肉还有数盘果子糕点,檀棋听了在一旁冷冷说道:“自是白吃来的痛快,点一桌子菜吃不完都不觉得心疼。”
张小敬睨她一眼:“我是只为自己吗?你看看你家公子瘦得像根柴棍似的,再不多吃点果子糕点怕是连华山都上不去。”
李泌还在想着对付右相的各种谋划,突然被叫到名字,怔忪地答道:“李某辟谷,不吃…”
“知道你辟谷,不吃人间烟火,好歹吃些糕点,”张小敬拖开一条凳子坐下,“修道人真是麻烦。”
客栈小二手脚麻利地端上一叠蒸饼,一大碗胡汤,和几碟小巧的糕点:“各位客官,小店新手艺——蜂蜜枣糕,酸枣糕还有糖水梨,这梨可是上好的冻梨,客官您尝尝?”
张小敬超李泌扬扬下巴,意思让人快些吃下去,檀棋在一边也说道:“公子,你这几日吃得极少,这些都是果子做的…”
一劝再劝,李泌只得端过那碗糖水梨,瓷白的手指终于舍得从拂尘上拿开,捏住同样瓷白的勺柄,温火煨着冻梨一个多时辰,冰糖都融进梨肉里,酥烂爽滑,入口即溶,甜丝丝的叫人吃着不由开心。张小敬眼尾瞧见李泌微微探着脑袋,嘴唇抵在勺子上吮着汤汁,像是极合心意一般,心里忽觉得这个小郎君有些可爱。
小二见李泌吃得遂意,话头就多了:“方才小的听见几位大人是要去华山?”
“是,怎么了吗?”檀棋问道。
“若是以前,这一路是平平顺顺,可近来从华山的那一头翻过来一群土匪,嘴里喊着什么割地为王,行强盗之事,已经来小店闹过几回了,”小二一脸忧愁,“小的也是好心,几位客官有钱就去请些厉害的武师同行,也安心啊。”
檀棋讶然:“长安离此处并不远,也算是皇城脚下,居然会有土匪作祟?官府不管吗?!”
“害,什么官府,小人看几位客官面善,斗胆几句大不敬的话,”小二往围裙上擦擦手,“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现如今,只要是皇城之外、圣人看不见的地方,但凡手里握点权的人物,都想着自己做主哩,”小二露出一个鄙夷的笑,“那些被打劫去的钱财不知最后进了谁的口袋…这世道啊,乱!”
李泌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勺子搅着糖水,问道:“你们没想过去长安报官吗?这离长安并不远。”
“报官?客官你说报官?”小二嘻嘻地笑起来,像是怜悯李泌的无知,“看客官的气度,应是生在富贵人家,你不懂呀,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日子能紧巴巴地过已经是平安了…哎…客官不懂啊…”小二晃着脑袋,模样可笑又可怜,“不说了,小的去看看醉酒烤鸭和蒜末蒸猪肉好了没。”
小二手脚麻利地撤了盘往后厨走去,走到一半时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跑回来。
“怎么了…”
“客官客官,快、快快随我到后厨躲躲,那群讨债鬼又来了…”小二哆哆嗦嗦的,李泌几人还未听清什么“讨债鬼”,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客栈的木门已经轰然倒地,几个满脸横肉,身着粗褐布衫,腰横短刃的大汉迈进来,四肢筋肉鼓胀,令人生怖。
小二面色发青,喃喃道:“完了完了…这帮讨债鬼…今日要连累几位客官了…”
张小敬抬起一眼,上下打量着那几个壮汉,冷笑道:“店家话说早了,不知是谁连累谁呢…”
为首的大汉左颊上有一道碗口大的疤,摸着刀把高声喊到:“人呢?!人呢!!!”
“在在在!”小二抖着腿迎上去,“大…几位大爷今日是想喝茶还是吃席,小店有新菜…”
“吃什么菜!这个月你的‘平安费’还没交,快拿来。”刀疤大汉自上而下睨着小二,蒲扇般的大掌伸到小二眼前。
“前几日您手下的二拐不才来收过钱吗…怎么又…”小二额头冒汗,眼神怯怯。
“前几日的是‘保家费’,今日要的是‘平安费’”刀疤大汉拎起小二的领子,铜铃般的眼睛里凶光乍现,“怎么?你的意思是要我白跑一趟了?”
“不不不…实在是、实在是今日掌柜的出门了,说要亥时才回来,小的只是个跑堂的,实在不敢、不敢…”
刀疤大汉冷笑一声:“这么凑巧?看来是我近日来得少了,今日便让你长长记性——”
说着便握起拳头要往小二脸上挥去,电光火石之间,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只瓷杯,斜斜击中刀疤大汉的手背,瓷片炸开,将手背崩出个血口子,却一点也没伤到店小二的皮肉。
张小敬看着难受,李泌神思忧虑,本就辟谷,这下倒好,连应付的吃食都锐减了许多,连带檀棋都跟着着急,主仆二人都是一副坏脸色,把张小敬的兴致都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