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敬脸色一僵,“突然问这个作甚?”

“好奇。”李泌转过头来看他,眼里淡漠得很,完全没有话里的意思。

张小敬掀起嘴角一笑:“你即是不愿意兜圈子诓我话,又何必编个理由来骗我?”张小敬说道,“那夜你听见了?”

李泌点点头:“赶巧听见了,我还不曾对檀棋说,”那夜李泌其实已走到窗下,听见屋内两人压低了声音的争吵,遂又悄悄退回去站在院门口唤檀棋,“我以为,你是个坦荡的人,早就想找个由头问你——你对檀棋,究竟何意?”

张小敬和李泌错开视线,搓搓手指,不答反问:“那你问这个又是何意?”

李泌抿抿唇,他那日虽只听到两句话尾,但檀棋的意思他听得出,心有所属的偏偏是这个阎罗,他心里暗叹一口气:“檀棋是我贴身的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张小敬默然。他本性放荡却不会去招惹认真的人,华灯下片刻姻缘,月老急点鸳鸯谱,待他次日回过神来时,风月归风月,尘土归尘土,他以为檀棋也同他一样,就这么过去了,可谁知张小敬这几日在屋顶上想了很久,脑子里颠来倒去,不是檀棋那日怒火盈盈的眸子,就是李泌手握拂尘长身玉立的样子,前者心愧,后者心慌。

李泌静静站在他身后,折落几枝无名野花收在怀中,淡淡地说:“上元节那日,我见你多有接近檀棋,她亦有所倾心,你们争执无非就在于‘真心’二字,”李泌一双琉璃瞳看向张小敬的眼底,“她既属意于你,我就只问你一句:你究竟待她何意?”

张小敬瞪着眼,似是才听懂李泌的意思,脸上有些茫然:“你那日究竟听了多少?”他与檀棋争论的焦点不是在于檀棋恨他肖想李泌吗?何事成了他与檀棋之间

李泌以为张小敬仍在摇摆,忍不住皱起眉头:“不论我听去了多少,总之,我只想问你这一句,你的为人我心中有数,若你真心待她,我可做主。”

“不是,慢着”张小敬拍拍脑门,想把症结拎出来细说,却听几步远的大路上有一串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人在高声喊着“李道长”。

李泌和张小敬对视一眼,急急跑出去,来人是落脚客栈里的小二,看见张李二人的的时候,腿脚一滑,竟从马背上滚下来,脸上青青紫紫,涕泪交错。李泌抢了几步上去把人扶起来,安慰道:“在下李泌,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小二紧紧拽住李泌的衣袖,脸色发白,哭得不成调:“道道长!快、快快随我下山!今日小店才开门,那群悍匪便冲了进来,又打又砸”小二抽了个响亮的哭嗝,显然是被吓得不清,“非说要找您寻仇如今怕是还在店里坐着,拘着我那东家求求道长救我们一命吧!求求道长了求求道长”

那客栈离这里不近,若是今晨便来了群匪,现在日中刚过,小二怕不是策马疾行了两个多时辰。李泌同张小敬换了一下眼神,后者眉毛一立,将小二从地上捞起来,对着李泌说道:“我随他去,是我惹下的麻烦,必不连累你。”说完带着小二上马,拉起缰绳猛掉了个头。

李泌紧蹙着眉:“当日是我应下的,理应我也”

“小狐狸,你且好好守着道观,你还想拿着拂尘去打架吗?”张小敬笑笑,“料理贼人我一人足矣。”李泌急拉住缰绳:“若是来寻仇,定是有备而来,双拳难敌四手,你再彪悍也斗不过群匪,我立刻修书一封让檀棋送去官衙,你拖延些时间,千万小心!”

“有李司丞关心,性命无虞!”张小敬笑起来,心头一暖,扯起缰绳速速去了。

李泌丢了怀里的花草,跑回观内,飞速写下一封书信,盖上私印。他在太子身边多年,长安官场皆有耳闻,华山就在长安附近,所辖的县令也应当认识他。李泌唤檀棋进来,沉声道:“速将这封信送往临近府衙,告诉他们有悍匪来犯。”檀棋心明眼亮,不消李泌多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接了信就匆匆下山。

李泌独坐观中,手下唯二可用的人皆被他派了出去,只剩他一人坐阵,像极了在靖安司时运筹帷幄,可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惩治悍匪了。李泌呼出一口气,起身去找地图,他依稀记得当时姚汝能曾说,附近有宵小割据一方,想来那些强盗不过是趁火打劫,真正危险的是那些想要自立为王的逆贼。

思及至此,李泌不觉眉头紧锁。大唐看似繁荣昌盛,实则危机四伏,宫中声色犬马,夜夜笙歌,宫外却流民汲汲,人地不均,圣人只听得见琴瑟笙箫,听不见人间疾苦,而藩镇兵力渐涨,贵人早已隐感不安李泌越想心里越是沉重,恨不得此刻就飞回长安投身变法。

“”张小敬脸色一僵,“突然问这个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