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露娜。”

他又叫我。但我等了又等,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滑进来,把他的眼睛照得好像某种清澈的玻璃球。不知道以前我有没有说过同样的比喻。

“你要吃东西吗?”我问他,“我有巧克力。你喜欢草莓味还是抹茶味?”

日本巧克力很好吃,我总是随身会带很多。在我看来,愿意跟人分享巧克力代表我很真诚,可这大爷没理我的问题,反而不顾自己有伤在身,也不管自己另一只手还插着针管输液,突然就硬是从床上坐起来,跟头莽撞的鲨鱼一样扑过来,用他的肩重重撞上了我的鼻子——呜呜有点疼。

他手臂横在我身后,收得很紧。

“喂你这样伤口会裂的——不对,已经裂了喂!大爷你不要搞突然袭击啊。”我很无奈,试图让他乖乖躺回去,未果。当然未果,我觉得他一看就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

这个男人很固执地抱着我,不顾浑身是伤,还抱得比刚才更紧。

“这不是还活着吗,笨蛋。”他的气息滚在我耳边,温热的、带着生命流动的感觉,吹得我耳朵有点发痒。

“露娜你这个笨蛋——活着就跟我说一声啊!”他贴着我的耳朵,让我搞不清楚他是在我耳边吼还是在亲我,亦或两个举动都有,“你以为这半年来我在干什么啊!!”

后来我想,要是当时我没失忆,我一定会据理力争,反驳说骗鬼哦你之前明明还在想要不要听xanx的把我干掉,那要是他来真的你也真把我干掉了,我不也是个死么,你要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冲我嚷嚷抱怨,分明我自己才是最珍惜自己的小命、努力想要过得开心快乐些的那一个。要是我真的什么都记得,我肯定救了斯夸罗之后就躲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愉快地隐居逍遥去也。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事实就是,我错失了这样的好机会。当时一无所知的、天真可爱的我,被他这番表现吓住了,竟然还觉得十分内疚,小心翼翼地回抱他,耐心解释说我真的失忆了啊没办法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这不还活着么,活蹦乱跳四肢健全吃嘛嘛香,唯一不好的就是穷了点,不过我也有努力打工挣钱,所以一切都还好。

“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就想着吃吃吃钱钱钱!”因为用力太过,他缠着绷带的身体上渐渐有血迹渗出,应该是很痛的,可他表现得对这痛浑然不觉,照旧专注于吼我,嗓门儿还越来越大。“垃圾,露娜你这个笨蛋,是不是再过多久你都还是这幅天真的蠢样!!”

……艾玛,所以我还是那个观点,以前的我竟然会看上这个一言不合就飙垃圾话的大嗓门儿黑手党,一定要么眼睛瞎了要么脑子进水了——他头发再合我心意,这性格也很难搞啊!

得了得了,病人最大。我很无奈,只能拿出哄幼儿园小霸王的劲头,轻言细语安慰他,好不容易才把这大爷哄得重新躺床上了,没等我悄悄松口气,他就一抬手把我脑袋一摁。

……我觉得如果他直接说,我也会答应亲他的。这么一下差点把嘴唇磕破。这条鲨鱼果然有毒。

亲都亲了,不如亲过瘾一点。我捧住他的脸,心满意足地将抓住那令我艳羡很久的银色头发;它们滑顺微凉,沾了盐水的缘故而略微发硬,想必刚洗完吹干的时候手感更好。

我试着闭上眼睛。我依旧没有过去的记忆,所以他的过去在我头脑中也一片空白。但同样地,我说过,记忆的丢失只是让具体的细节消退,那些过往所产生的影响、留下的感觉也都还在。当我吻他的时候,他唇舌的形状、温度,还有纠缠时掠夺般的风格,包括嘴唇略微干燥的触感,都令我感到无比熟悉。

“……啧,偏偏是在受伤的时候……”他哑着嗓子嘀咕一句,语气颇为愤懑。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露娜,斯夸罗,你们……呃,抱、抱歉打扰了,啊哈哈……”

我直起身,回头淡定地跟迪诺打了个招呼。老情人接个吻多正常,不用一脸尴尬吧,亏他还是个意大利人。你看斯夸罗不也没多大反应——他瞪迪诺?哦,他瞪人是正常的,就像他总是说要把别人大卸八块一样正常,不用在意。

“有什么事吗?”我问。

迪诺就摸摸鼻子,说今晚是雾守之战,问我跟斯夸罗要不要去看。斯夸罗先bb了一通今明两天肯定是巴利安胜利啦,所以他的亲亲boss不需要再出场,接着他又自相矛盾地问xanx那场什么时候打,得知是后天,他就说如果后天要打,他再去看。

我突然就非常不高兴了。

“喂……露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