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茗搭着师青玄的脖子,带着他一路下楼,师青玄则垂着头等他开口。他知道这人定是有话要讲,否则也不会拖着自己一道去挑什么酒。他与裴茗没什么交情,从前见了裴茗还总是冷嘲热讽挑毛拣刺,裴茗碍于师无渡的情面没法治他,向来当他是个祖宗。
“你哥那骨头,没弄到?”
听他此问,师青玄头埋得更低了:“没。”
裴茗暗叹,要是师无渡能把他那不要脸的理直气壮多分些给这小子,事情兴许就简单许多,无奈道:“唉,你既不愿意对他用计,万鬼躁动一过,水师兄已是万分凶险了。事到如今,也只有赶在他离开这里之前,咱们先一道去把他收拾了。”
师青玄眼亮了亮:“他还在这里?”
裴茗翻手又抖落出一样东西:“这东西,花城让你转交于他,我怕我在屋里掏出来,你哥先铲掉我的脑袋。”那东西玄铁铲柄,雪光开刃,正是地师宝铲。
师青玄怔怔地接过地师铲,裴茗又道:“我看你也不必给他了。他不知近日与花城打什么商量,花城不乐意弄,他二人今夜子时约在城外地师庙。花城本想你去赴约交铲,我看还是我们三人一同前去,直接把庙端了。”
“别别……”师青玄的头拨浪鼓似的摇,“我去,我先去,你再让我试试……”
裴茗沉吟片刻,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他:“青玄,鬼门将开,屏障稀薄,凭他的本事,已随时都可以赴冥府取火,你可明白?”
师青玄囫囵答着明白,嘴里却像吃了黄连,舌根全是苦的。
他自己也知道这“明白”,与幽冥水府中的“对不起”一样苍白无用。他去了地师庙又能如何?以死谢罪,希望贺玄放下仇恨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如何劝服贺玄交还骨戒,能如此自欺欺人,不过是仗着裴茗不会像贺玄那般无情戳穿他罢了。
他本来自在如风,爱恨由心,从不愿做违心之事,可老天作弄,陷他于如此两难境地。他对二人皆有情义,于贺玄又有换命之愧,于师无渡又欠有养育之恩,但此事已难有两全之策。机不可失,他最终还是和裴茗各退一步,答应今夜子时过后,裴茗也带师无渡前去庙中。如若见不到师青玄,或是他想不出法子,大家便各凭本事。
他像游魂似的随裴茗拿了酒回去。二人落座之后就着酒,裴茗便与师无渡讲起他身死之后灵文盗衣、仙京陷落之事,二人皆是唏嘘。师青玄沉默不语地听着,不知不觉间一坛酒就已尽数下肚。天色该是暗了,可窗外灯市如昼,也不知离子时究竟还有几个时辰。他拍开一坛新酒封泥,提着那坛子站起身来:“我出去转转。”
师无渡蹙眉:“去哪?”
师青玄垂着眼:“就附近随便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