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军营里并未给那孙瑜安排住所,他可是哪里去了?虽然那人着实可恨,思及此处却又有些不安,便缓步出帐,去探看一番。
出了营,便更觉得夜风凛冽,眯了眼,在茫然夜色中,四下不见人影。
罢了,许是去了哪个副将的营帐里安歇吧。
这般想着,便欲转身回去,却恰借着微弱的火光,见有一团黑影蜷缩在自己营帐旁的角落里,望去似是一人,头埋在膝盖中,仿若如此,便能抵御寒风。
不必看那人面容,他也知道是谁。
这般胡闹的,还能有谁。
本想将那人摇醒,却见他睡得很沉,再一思虑,自己帐中确实只有一塌,上次与此人共眠乃是迫不得已,这次定然不能再容他如此。
于是只得蹙了眉叹一口气,复又回了大帐,再出来时,取了自己的锦被。
将那人轻轻挪动,靠好了一个背风的地方,便给他盖上,看了看,又将被角掖细细掖好。
左右查了一番,确定他不会再受着风,周瑜方才紧了紧身上已经吹散了的披风,转身回去安歇了。
当然,如果他此时再晚走一点,或是帐外的火光再明亮一些,就能看到那早已“睡熟”的人,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早就知道,不管他是谁,孙策,还是孙瑜,公瑾,终是放不下他的。
而此刻,帐内的周瑜,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还是初次非因为军事而难以成眠,纯粹是因为……冷。
自然,只一件披风在如此寒夜,还是显得单薄了。
不由得怀念起自己的被子来。
接着,便极不合时宜的想到了“生则同衾死同穴”的说辞。
立刻甩甩头,将这奇怪的念头赶出脑子。
实不知究竟是撞了什么邪,自打那个孙瑜出现,所有的事儿,便都变得不对劲了。
第八章 忘了
当然,这不对劲儿的程度,不只是周公瑾认识到了。
屯兵数月,军寨里的粮草器械均已大为广足,厉兵秣马,随时便可拔寨而起,直捣黄龙;却有几日了,尚迟迟未动。那些新投军的少年自然会好奇问这里厮杀了半生的老兵,而老兵却也只是疑惑的敲敲枪头——
“谁知道呢,说是这新来的主儿用兵上不服咱中护军,两人日日争着呢。他娘的,咱跟了中护军这么多年头,除了当年孙郎,谁震得住他?愣头青!自讨苦吃。”
如今自讨苦吃的,倒不知是谁。
吕蒙一进大帐,就见周瑜坐在条案边,一臂握拳横放于几上,死死的瞪着另外一人;而那人正站着,目光凛然,就这么与他直视,周瑜的气势倒是被压下几分。
这人,吕蒙自然认得,毕竟,与他那“一面之缘”,实是印象深刻。
“这军中你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重重的一声,周瑜已将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木几上,那力道惊得吕蒙抖了一抖。
自打讨逆将军去了以后,周瑜总是淡淡的,一张脸上波澜不惊从未有什么表情,可自打这个孙瑜来了,他又是微笑又是嗔怒的恨不得每天变个十几种心情全摆在面上,若不是事出有因,恐怕他都要以为此人必是被什么附了体或是得了心脉错乱之症了。
孙瑜也不答,由着他发怒,等他怒气渐渐平了,才开口说话。
“不过是个诱饵之计,你何至于如此反对啊?”以前在战略上争执倒也是常事。可那时总是好说好商量,实在偏歧过大,干脆就上手,乃至于床上解决了,哪有如此这般麻烦。看来是这几年做大,偏生出了一份戾气,较之自己年轻时倒是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