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抬指摸了摸下颌,琢磨了片刻便答非所问道:“本大爷说过,小家伙自从丢失晴明的御守,就深受源赖光心魔的毒害。本大爷潜入过小家伙的梦,发现梦境映照出的都是源赖光隐藏最深、最负面、最不可为人道的情绪,包括对源氏阵亡将士的愧疚,对自身统帅能力的怀疑,对牺牲数以万计的人命却仍未斩尽妖鬼的遗恨,以及对你歉意,鬼切。”

“结束小家伙梦境的方法仅此唯一,就是他在梦中被杀死。而小家伙告诉我,你永远是结束他梦境的那一个。”

“看来只有你能给予源赖光致命一击啊,鬼切。又或是源赖光认为你对他的伤害是他最难承受的……哼,谁知道呢,反正那个男人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了。本大爷对他的想法毫无兴趣,只希望大江山的小孩能开开心心,每晚做个好梦。”

“看好赖光,鬼切,他再走丢,本大爷非拿你是问不可。”酒吞说到此处,给了茨木一个眼色,两位大妖一前一后走出小屋,将独处与独自思考的时间留给刀之付丧神,让他在逐渐明亮的天色中凝视自己的主人,慢慢寻找到联结了过去与未来的答案。

“鬼切……”床上的小人突然动了一动,刹时间就惊起了面露迷茫的妖怪武士,他“咚”地跪在床前,用双手接住了小男孩伸向他的青葱细指,“鬼切,赤雪……”

被呼唤的刀为小主人声音的干哑、眼底的疲惫难过地垂下了头,“主人,我从未想过伤害您,从来没有。您是我的重宝,是我的一切,我甚至愿做您的囚徒,愿被您的心所监禁,这样、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伤害您呢。”

委屈与惭愧又在鬼切的眼角滚动,他恨不得杀了过去那个用刀将源赖光的傀儡剁成了碎肉的自己,他那时哪里知道,自己会给源赖光的一生都留下如此隐晦的重创,以至于作为转世的赖光都躲不过那道心口的伤痕呢?

原来他过去的主人根本不是无坚不摧,更非铁石心肠,只不过一切像人的部分都被以种种手段填埋、扼杀、隐藏。当“有情”与“深情”都被责任与大义的毫笔篡改成了“无情”,源赖光直至死去,都没有脱下他的面具。

鬼切竭力压抑着喉间哭泣的冲动,慢了半拍才发现赖光在拖拽他的手指,示意他爬上床来,与主同卧。

他很快遵循主令,将小男孩紧紧搂进了怀中。“鬼切……”“是,主人,我在。”

小男孩用手指勾住他的前襟,慢慢闭上了眼睛,“你是我唯一的刀,我允许你杀死我。可是,鬼切……你真的不必刺我那么多刀,我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