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拉开门,绕过外面手僵在半空的同事,两手插在实验服兜里,倨傲而从容不迫地径直走开了。

他没有由来地想:要是纵 火可以毁掉这里,哪里还有那么多麻烦事呢?

2

白天的时候洛冰河闯祸了。

作为负责他的实验员,沈清秋与其他出出入入的实验员不太一样,每天除了试验进程,洛冰河几乎见不到他。

原本测试是规定实验员必须陪同的,沈清秋向来在试验场横着走,最开始还有心情看洛冰河头破血流的狼狈样子,但随着同龄实验体的陆续损毁,洛冰河成了资历与能力都拔尖的重点观察对象,沈清秋就显得兴致缺缺了。

当还是个少年的洛冰河砸碎另一个少年的头颅,抬起头用闪着光的眼神仰望他的时候,那种不辨善恶的、纯粹的、雀跃的期待,像众生头顶上肃杀的太阳,自己毫无察觉,却发出逼得人头晕目眩的光……

沈清秋转身就走。

从那以后,他便再也不旁观洛冰河的测试——比起冷眼相待漠不关心,他的厌恶几乎全是写在脸上,他一向不屑于隐藏。

他的喜怒像是标杆,在洛冰河年幼无知的空白的心里嗤啦划破一道粗暴的界限,告诉他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即使毫无道理,即使有悖试验场的法则。

但是在洛冰河心里,沈清秋就是“道理”,沈清秋就是“法则”。

彼时他如此坚信,直到活着走到现在,一个字也不打算再信。

但是今天不一样。

测试结束,单向透明的防护罩落下,洛冰河从横流的血泊中拔出手,一抬头就见八百年不曾再踏足观察区的沈清秋杵在站台上,正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刚刚把血溅了满场的洛冰河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药物的代谢尚不完全,他心里充斥着杀戮的不满足,很想再撕碎点什么。他低下头,对来取他数据的女实验员微笑了一下,神情纯良无害,笑得阅人无数的女人脸上一红——沈清秋用这么多年的实际行动教会了他,乖顺、服从,否则死。

这可比虚无缥缈的厌恶来得实在的多,巴普洛夫的狗,在理解感情之前,直白的痛苦奏起效来立竿见影。

沈清秋面无表情,神色冷峻,暗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视若无物地穿体而过,他在苍白的灯光光底下,苍白的实验服下露出一截苍白的皮肤,两只手紧紧捏在栏杆上,泛出缺血的青灰色。

他身旁肥胖和蔼的中年男人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把手放在他腰上,仿佛长辈对晚辈,上级对下级,温存而亲密。

洛冰河的嬉皮笑脸猛地一顿,只感觉原本已经被冲淡了的药效杀了个回马枪,全都冲进脑子里去,一瞬间,时间被压成针尖大小,堪堪透过缩紧的瞳仁——

与此同时,沈清秋猝然紧紧扣住那只图谋不轨的手,他沉声道:“停下。”

总部视察的负责人没想到一直逆来顺受的小角色竟敢这样对他说话,微微一怔,发作道:“你这……”

——后边的话被迎面的腥风血雨挡回嗓子眼里。

骤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洛冰河,指尖堪堪停在那赘肉塌软的脖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