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显然对折腾他感到非常愉快,却又被一句“小九”叫得黑下脸。但这一次他没有发脾气或者冷嘲热讽,也许是骨髓里刀剜的痛楚让他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又或许是窗外渐合的暮色终于提醒了他早该良心发现的过去,他默了半晌,最终没有碰那些伤人的话。
“今天晚上十二点。”他平静的声音透过电流,打在岳清源的心脏上,“我把你要的东西送到河岸边。”
“我要你好好的,不要再躲着,警方能保护你,一切都能解决——”
“我会送到河边,“沈清秋打断他,他放满了语速,一字一顿地说,“我和东西。”
——我把尸骨寄给你,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愿永不安息。
他把手机贴在唇边,轻声道:
“剩下的事到时候再说吧,等一切都解决了,我就不干了。”
然后岳清源紧张的声音和手机一起被他随手一丢,车窗外粼粼的河水褪去,夜幕下的实验园区,惊喜才刚刚显露一角。
26
洛冰河伸手推开休息室的门,地上的纸灰被腥风吹起,又死气沉沉地落了满地。
他和沈清秋的思路如出一辙,锁没什么用处,要做便做,哪怕打落牙齿和血吞,也是痛痛快快地两败俱伤,藏是没有用的,担惊受怕,气势上就输掉。
沈清秋住地地方和他外表讲究的气质完全不搭,房间里几乎没有他的个人用品,冷淡得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洛冰河四处看了看,没有碰什么东西,只到盥洗室里洗了洗自己。
他把脸上,手上的血处理干净,把那件被血浸成黑色的短袖实验服脱掉,搭在洗漱台边上。他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脖颈上的黑色项圈像是割喉的丑陋伤疤——然后走出去,没有一点不客气地拉开衣柜门。
然而他的手顿住了。
——孤零零的一袋衣服,挂在空荡荡的衣柜正中间。
洛冰河把它拿出来抖了抖,是修身的黑色衬衣和西裤,甚至有同品牌的腰带和鞋子,感觉沈清秋应该是随意遣导购找了一整套能出门的产物,连家店都不愿意换。
——但问题是,这些标签都没剪的衣服,怎么看也不像沈清秋的品味……
等他思索着这些回过神来,裁剪精当的尺寸衬着镜子里年轻人的模样,宣布了他最不想承认的答案。
他仿佛看得到沈清秋小人得志的,高高在上的,讽刺到令人恼火的眼神。那个玩弄了整个试验场的伪君子,那个只有他才看得清的同类——他一度认为这也是占有他的一种形式——可是到头来,他和所有自以为是的蠢货一样被耍了,每一步都安排得滴水不漏,每一点临时起意都尽收局中,只不过他是离他最近的那一个,沈清秋甚至懒得挑选,他可以把任何一个,任·何·一·个·随便捡来的傻乎乎的小少年培养成一件惊世的杀器,而没有被选中的,有点可惜,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
外面世界的装束是他轻蔑的礼物,庆祝他终于抓住了计谋绝尘而去的一颗尘土。
一瞬间早已燃尽的愤怒轰地烧起来,五脏六腑里铁的尖刺赤红得要烙穿皮肉,被血平静下来的暴虐在一瞬间突破了他最后的一点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