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河瞬间明白他的安排。也许是某种同类的绝境意识,某种缥缈的心有灵犀。所有这一套行云流水,更像是表达他矜傲的身手和判断不需要自不量力的担心。这是驱赶小尾巴最好的方式,傲慢的“管好你自己”。

于是他识趣地退后了一步,沈清秋干脆利落收枪就走,洛冰河在他身后懒洋洋地扬起声线:“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是说着玩的。”

沈清秋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62

沈清秋去数据区清除研究资料,洛冰河在楼层间屠戮灭口。写字楼里顿时一片惊恐的嚎叫。

“求求你!”一个中年男人扑倒在洛冰河脚边,急促地连连辩白:“我上有老下有小,不干这行实在吃不上饭——我只是个配药的、都是被逼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试验体抬脚把他踢翻过去,踩住他布满肥厚褶皱的脖子。房间里的一切一览无余,两具细弱残破的孩童尸体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洛冰河颇为愉快地笑起来——男人像被掐住了脖子的肥鸡,面如金纸,再说不出话——忽然又不笑了。

他踩过男人的脖子,脚下咔啦一声,一步迈进房间里,伸手拉开一个低矮的橱柜。

——蜷缩在里面的宁婴婴捂住眼睛。

洛冰河看了她一眼,女孩身上的实验服宽大得像件皱巴巴的斗篷,领口还夹着沈清秋的名牌,向他落下明晃晃的冷酷视线。

洛冰河有点烦躁地用手指敲了敲柜沿。他审视着女孩,良久才沉吟着咕哝了一句:“他还真是……”

他猝然抓住女孩的衣领,攥紧了拳头,像提一只白兔一样,带着莫名其妙的怒气把小麻烦精弄出来,单手绞死一个慌不择路送上来的倒霉鬼,向着出口大步走去。

63

沈清秋刷开中控室的门,如入无人之境。进程尚在有条不紊同时进行,这个小小的畸形王国保有它一贯的冷淡和令行禁止,就如同一种附骨的特质,一种颇为毛骨悚然的格调。这套数据系统经过几次权力更迭,已经趋于难以形容的陌生了,仿佛盛夏里燃烧的花,寂静得连虫鸣都听不到的豪宅,都走得太远了,它正适合一座泡沫装修的写字楼,仿佛一直就是这样简陋又空旷,而其他都是他的幻觉那样。

他用秋海棠的秘钥拿到了设备的控制权,有条不紊地消除一项项进程。这座枯骨累成的浮岛被逐步拆解、变回一段段惊世骇俗的文字,剁成一个个无意义的字节。

进度条阴冷的蓝光映在他玻璃质般的眼眸中,仿佛将颜色艳丽的药剂重新充满容器——虹吸、倒流、抹消过去。要不了多久无功而返的垂涎者就会遗忘这条途径,他们会专注于新的、活的东西,总是相信生命自身的坚韧和精妙会解决一切问题——起码在这种情形,足以解决一切问题。

药剂的残留让他产生了一点稀薄的幻觉,仿佛这座空寂的中控室里还有另一个人,他挺直的脊背,雪白的领口,衣袖上洗不干净的血的焦渍,下达无数冷酷而无从分辨的指令。

他看不到那人的脸,也想象不出他的表情——那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对着镜子练习的,最能活下去的表情——他早已不记得要领如何,但此时脸上也一定顶着的表情。

沈清秋撑住控制台,眨了眨眼睛。他想动一下,却麻木得要命。数据删除完成了,自毁指令明晃晃的警示光填充着整个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