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笑容傻傻地停留在脸上。

高大的押送队员直挺挺地摔倒在她背上,一些黏稠的、不太热的液体洒落在她的衣领上。裹挟着火焰的风带走温度和水分,让人无端发冷。

洛冰河收回手,把防爆服外套甩到肩上。他转过头去,推开神情惊恐的科研人员,脚下步伐疾速加快,他仰着头,目光紧锁住天空中像只纸风筝一样剧烈晃动的直升机舱窗。

一片赤红的火光冲进他的视线,二次爆炸不到一秒就会降临,这无论如何都是疯狂的决定,可就在烈火喷发的千分之一刻,却有一颗星星飘摇的碎片坠入烽烟混沌的夜空之中!

我还不了解你吗?他想,摧毁一切、还有比这更快意的时机吗?

他两步踩上分崩倾倒的写字楼外墙——还不够高,下落的缓冲时间不够——待要冲上去接他。这时他看得清了,沈清秋如同坠下九天的青鸟,衣衫涌动着长空烈风,把他的头发全扬了起来,露出一小截雪白皮肉,也露出他腰间前几个小时洛冰河肆意妄为的痕迹。那人似乎有所感应,偏过头来,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刚喊出来又被狂风吹散了。他伸直了手腕——洛冰河瞟到有什么东西的反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他却无暇顾及,接住他的时机那么的转瞬即逝……

洛冰河突然心口一烫,差点没站稳,震耳欲聋的爆炸淹没了他的视听,气流卷着他扑向沈清秋坠落的身影,在空中狠狠将他扑了个满怀,两个人在爆炸的气浪中横飞出去!

与此同时,沈清秋近在咫尺的声音终于穿透了混乱的夜空:

“结束了!”他厉声喝道,“全都结束了——!”

与此同时,一柄枪顶在洛冰河肋上,血从两处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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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冰河的意识空白了两秒钟。

鲜红的血像断了线的珠子,恣意四散飘飞,粘在沈清秋面无血色的脸上,被甩入更远的灰蒙蒙的夜空中,像记忆深处庭院里静谧而热烈的玫瑰,明艳恍如隔世。

他已经很少想的那时候的事,此刻却全部不受控制地漫涌上来:他走近的第一步、口中吐出的第一个音节,他蹙眉,烦躁地转动笔尖,试验场上拂袖而去时阴郁而锐利的眉眼。

他恍惚意识到:这闹剧错综汹涌,可终归还是到了谢幕的时刻。他们在焰火中下坠,仿佛燃烧过后的烟花外壳,被掩盖在轰轰烈烈的爱恨之后,看不真切,也不知将落向何处。他感觉到沈清秋在他怀抱里挣扎着抬起头来,似乎在对他讲话——这在之前能让他心跳加速好一会儿,可这回是真的听不见了——所以他把沈清秋的脑袋按回去,自己随便妄想了一下离别时该说的话:

“真够狠的……”他一说话,血就止不住地流出来,“多好笑,你来杀我,我还要救你——你不需要我,替死鬼总要吧?说什么别的意义……”他匀了一口气,血染透了怀里人的前襟,对着他的耳朵大吼道,“你这条命给我,我他妈还要什么别的意义?”

沈清秋被他按着挣脱不得,气得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好像这样就能让他闭嘴一样,混乱之中洛冰河也不知道哪些话真的说出口,哪些能被他听到,而哪些直到生命的尽头却仍然只是他的一腔虚妄。他在最后说出“我喜欢你”,说出“我爱你”,说出“我想要追随你”了吗?沈清秋一定会回答他:我不需要追随者、我不是特别的、没有人是特别的。你到底爱上了权力一个低级趣味的虚影,还是一个残破的奄奄一息的疯子?他感受到喉咙细微的痛感,又好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得过分了,这根本不像他说出来的话。他应当恨我恨得要命,到死还要横插一脚——英雄救美怎么看都是我在折辱他……然后才想:又到了被抛弃的时候了。